落在床下，“福晉恕罪！”

“詩玥！”福晉身形微晃，一手撐在桌上才勉強站住。

第127章漫長的一夜

康熙三十九年

乾清宮

臘月初八的夜帶著初雪即臨的微寒，寂靜而漫長。銳利而尖峭的風(fēng)掃在窗欞上，紫銅燭臺上的火苗被人剪了一剪，留下一股青煙。

“你倒是個安靜的，”康熙爺斜倚在榻子上，掃了一眼減燭花的佟佳氏。

佟佳氏微微垂首，聲音清雅，“后宮本是熱鬧的地方，又逢年關(guān)臨近的熱鬧日子，臣妾想尋得一絲清凈，只得愈加像個鋸嘴兒葫蘆了?！?/br>
康熙爺笑了笑，“你還年輕，湊湊熱鬧也無妨，別把自己拘得太緊?！?/br>
“多謝皇上關(guān)懷，”佟佳氏略一點頭，“臣妾倒沒有覺得拘束，反倒很安逸。遠(yuǎn)離喧擾，留得腦中的一絲清凈，才能時時記得自己是誰?！?/br>
康熙爺緩緩?fù)铝丝跉?，轉(zhuǎn)頭看向佟佳氏，“你這守得清明的想法倒是和孝懿很像。不過孝懿即便在觥籌交錯的宴席上也能如午后閑讀般凝神，腦中時刻保持清明?！?/br>
佟佳氏彎了彎嘴角，“臣妾比不得jiejie的境界，大隱隱于朝的泰然，必得是隨皇上經(jīng)歷風(fēng)雨后才凝練出的精華，臣妾怕是此生都只能望洋興嘆了。”

康熙爺笑了笑，手指在卓沿兒上輕敲了敲，“世間之事哪有絕對，是否只能望洋興嘆得看你自己用不用心了?！?/br>
四爺府

福晉院里燈火通明，初冬的寒風(fēng)卷過長廊將臺階旁的紅杉盆景吹得嗚嗚作響。堂屋前懸掛的兩盞六合送喜，在院子當(dāng)中映出石子路的沁白顏色。

跪在院子中央的詩玥，眉眼無波，著了霜的石板滲出絲絲寒意，她沒有瑟縮地抱緊肩膀，沒有大聲求饒?？v然她心里有千般的疑惑，萬般的埋怨，此刻都敵不過一個執(zhí)念，只要他平安就好。

堂屋內(nèi)，福晉坐在正中，聽聞消息的宋氏、李氏也都漏夜前來。詩瑤沾著薄荷油為福晉輕輕按著太陽xue，福晉雙眼微閉，一雙秀眉緊縮，搭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握著桌沿兒。

宋氏垂著頭，手里捏著帕子，時不時地掩掩唇角，她是無論如何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李氏微側(cè)著身子，透過敞開的屋門，看著跪在院中的詩玥，眉頭微微皺起。

“福晉，您別太傷神了，當(dāng)心身體，”站在一旁的姜嬤嬤開口道。

“是啊，”詩瑤彎下身子，“福晉生氣，懲處了那些腌臜的就是，何苦為難自己呢?！?/br>
李氏瞥了詩瑤一眼，向福晉道，“四爺可是喝醉了？這丫頭是怎么混到爺身邊去的？福晉得查清楚才好。”

福晉緩了口氣，睜開眼睛，聲音慍怒，“把她帶進(jìn)來?！?/br>
“是，”姜嬤嬤略一俯身，指了兩個侍女將跪在院子中的詩玥架進(jìn)了堂屋。

詩玥的膝蓋又麻又冰，跪到福晉跟前時一個趔趄，撐著地板才穩(wěn)住身子。

福晉看著詩玥，深深地吐了口氣，“說，今晚是怎么回事兒？”

詩玥抬頭看了福晉一眼，又慌忙垂下，“是，是奴婢……”詩玥咬了咬嘴唇，“是奴婢一時，一時——奴婢知罪，請福晉發(fā)落，”詩玥的話斷在了喉嚨里，最后還是一頭叩下，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滑落。

福晉面色冰寒，指甲在桌沿上摳出痕跡，“你是怎么進(jìn)到四阿哥臥房去的？”

詩玥哆嗦著直起身子，兩只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奴婢，奴婢在東花園，恰巧看到四阿哥酒醉，就，就上去幫忙——”

“混賬！”福晉一手掃落桌上的茶碗，飛出的碗蓋剛好砸到詩玥的額頭，“來人啊，給我拉出去打！”

“福晉饒命，福晉饒命”詩玥捂著額頭，眼淚順著血水滑下，兩個婆子架起詩玥的胳膊將人倒拖著往屋外拉。

“住手！”蘇偉急匆匆地邁進(jìn)屋門，俯身給福晉行禮，“奴才給福晉請安?！?/br>
“你來干什么？”福晉怒意正盛，“你們這幫奴才不好生照顧主子，我還沒跟你們算賬呢！”

“福晉恕罪，”蘇偉跪在堂中，“奴才們有過當(dāng)罰，只是今天的事兒不能全怪詩玥，主子酒醉，想，想讓人伺候，詩玥姑娘也是剛好趕上——”

“住嘴！”福晉一聲怒斥，打斷蘇偉的話，“我看你是太過有恃無恐了，敢這么公然地詆毀貝勒爺，你以為本福晉不敢辦你嗎？”

“奴才甘愿領(lǐng)罰，”蘇偉一個頭叩在地上，“只求福晉饒了詩玥姑娘一次，等四阿哥酒醒再行處置。”

“放肆！”詩瑤由后開口道，“這里是后宅，詩玥是福晉的奴婢，依照蘇公公的話，福晉都不能處置一個下人嗎？”

“我——”蘇偉一時語滯。

“蘇公公，”詩玥帶著哭腔跪在地上，“您一番好意，詩玥心領(lǐng)了。今兒的事兒是詩玥一人的錯，詩玥愿意承擔(dān)，您不要再為詩玥求情了?！?/br>
“行了，把詩玥拉下去，杖責(zé)二十！”福晉冷聲下令道。

眼看著兩個婆子又上前拉扯詩玥，詩玥的額頭青腫一片，蘇偉面色一寒，轉(zhuǎn)身站起，由腰間扯下一塊牌子，舉在福晉眼前，“得罪福晉了，這是主子親賞的令牌，見此令牌者如見四貝勒！”

福晉一臉驚詫，霍地站起，“蘇培盛，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不想沖撞福晉，”蘇偉彎下身子，“只求福晉暫緩對詩玥姑娘的懲處?！?/br>
福晉瞪著蘇偉半晌，面色凝結(jié)成冰，“好，好，我今天就看看，貝勒爺能疼寵你到什么地步？你不是為了詩玥寧可自己受罰嗎，我成全你！來人啊，把蘇培盛給我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蘇公公，”詩玥瞪大眼睛，掙開兩個婆子的拉扯，撲到福晉跟前，“主子，主子，你打奴婢吧，奴婢愿意受罰——”

“詩玥，”蘇偉喚了一聲，“我沖撞福晉，理應(yīng)受罰，你別讓我于心不安……”

李氏側(cè)了側(cè)身子，看向蘇偉，眉心微攏。

“還等什么呢？”福晉朗聲沖兩位拉人的婆子道。

兩位婆子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先邁一步，姜嬤嬤橫眉一豎，厲聲道，“沒聽到福晉的話嗎？忘記誰是主子了？”

兩位婆子一僵，踟躕著上前，蘇偉后退一步，仰起頭道，“不用麻煩了，蘇培盛自行領(lǐng)罰?！?/br>
“蘇公公……”詩玥無力地癱在地上，淚流滿面。

蘇偉雙目清明，轉(zhuǎn)身向門外而去。

院子里早有仆役搬來長凳，內(nèi)院門房的看守執(zhí)著板子，監(jiān)督執(zhí)行的是在后院當(dāng)差的柴玉。柴玉看了蘇偉兩眼，緊抿唇角。蘇偉點了點頭，俯身趴在凳子上。

院子里傳來聲聲悶響，詩玥惶恐地爬到福晉身邊，扒住福晉的衣擺，“主子，主子，手下留情啊，蘇公公是四阿哥的人——”

“你起開！”詩瑤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