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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隆科多瞪大了眼睛,隨即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地上的尸體,可惜,沒人能回答他了。第315章選擇康熙四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冰涼的匕首抵到跳動的頸脈上,雖然不是第一次,蘇大公公還是覺得一股涼風(fēng)從腳底竄進脊椎,吹得人偷心徹骨的冷。“你快走,小武子在東門等你呢!”拎食盒的小太監(jiān)無聲地融進圍攏過來的人群中,胖小初子一邊死死勒著蘇偉往后退,一邊揮舞著匕首大聲吆喝,“讓我出去!你們都讓開!皇上要處置太子,我不要跟著陪葬!你們都走開,要不我殺了他!”頸部的皮膚被匕首劃破,冰涼的液體順著刀尖流進衣領(lǐng)。蘇偉的眼前突然開始模糊,恍惚間他看到侍衛(wèi)手中拉滿的弓箭,看見遠遠跑過來的小英子,看見面目蒼白的四阿哥,看見燃起火星的黑煙和直沖他頭頂砸落的巨大房梁。“蘇公公,你家主子求的是什么?”“蘇公公,我家殿下只想去看看稻田。”“蘇公公,看在德柱公子和柳公公的情面上……”黑暗中,蘇偉緊緊抓住的手腕,突然變得冰涼、堅硬,最后,消失在一片火光中。“小初子!”蘇偉猛地睜開眼睛,咽喉一陣刺痛,眼前是熟悉的紅頂軟帳。“師父,你醒啦!”小英子騰地站起身,撲到床前,“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咱們在暢春園,也不好叫太醫(yī)。王爺說,明天先送您到圓明園去?!?/br>蘇偉愣愣地瞪了一會兒眼睛,才從一片混沌的夢境中逐漸醒轉(zhuǎn),“我是回承露軒了?主子呢?”“您回來好一會兒了,現(xiàn)在天都黑了,王爺應(yīng)該在無逸齋呢,”小英子回身端了一碗清喉茶來,“您嗓子被煙嗆倒了,得好好養(yǎng)幾天才行?!?/br>蘇偉接過清喉茶,捧在手里慢慢潤著嗓子,白天的畫面又開始在眼前閃現(xiàn),“鄭公公,”蘇偉把茶碗遞回給小英子,“怎么樣了?被抓了嗎?”小英子手上一頓,神情一時糾結(jié)萬分,沉默了半天后滿是抱怨地開口道,“師父還問他干嘛?那人根本就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鬧出那么大的笑話,還差點把暢春園給燒了,師父不用可憐他!”蘇偉默默地盯了小英子半晌,小英子閃躲地垂下頭,兩只手在茶碗邊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他死了……”蘇偉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小英子沒有說話,悶不吭聲地點了點頭。“怎么死的?皇上下的旨,還是——”“是他自己服的毒,”小英子偷偷瞄了蘇偉一眼,“隆科多大人讓他回了一趟無逸齋,見太子最后一面,出來沒走幾步,就毒發(fā)身亡了?!?/br>“那還好……”蘇偉咕噥了兩聲,緩緩地吐出口氣,“皇上那兒怎么說?”小英子上前給蘇偉掖了掖被子,“事情被王爺壓下來了,皇上今天心情不好,聽說上完朝之后就歇下了,一個小太監(jiān)的事兒也沒人敢去打擾。”蘇偉點了點頭,拉起被子又躺回了床上,紅頂軟帳在眼前急速旋轉(zhuǎn),困頓的眼皮卻遲遲不肯闔上,生怕又被拉回那個滿是酸楚和無力的夢境中。無逸齋太子讓人在內(nèi)廳里點了很多根蠟燭,卻不知是不是因為人心沒有了溫度,蠟燭越多,陰影也越多。四阿哥邁進房門時,太子正盤在軟榻上,神情清淡,手里握著一卷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二哥什么時候開始鉆研佛經(jīng)了?”四阿哥走到榻邊坐下,將炕桌邊的兩根蠟燭移得遠了些。“臨時抱佛腳而已,”太子沒有抬頭,一根手指在經(jīng)書上輕輕滑過,“平時不燒香,等想要靜下心時,竟然連一卷經(jīng)書都讀不順暢了?!?/br>“地藏經(jīng)大都是讀給故去之人的,”四阿哥掃了一眼清冷的內(nèi)室,“二哥是讀給誰的?”“讀給自己,”太子翻了一頁經(jīng)卷,“讀給許多人……”四阿哥輕輕抿起唇角,“二哥還是受上天眷顧的,鄭公公的尸身,我已經(jīng)秘密命人運至京郊安葬了,總不至于叫人死后還不得歸處?!?/br>“人都已經(jīng)死了,”太子吐出口濁氣,“身后事、身前名都不過是活人留給自己的一點慰藉,對于死人來說,能有什么意義?”四阿哥輕抬眉梢,看向太子,“二哥是想放棄了?”“放棄……”太子輕聲一笑,“從來沒有期許,何來放棄?”四阿哥回過頭,嗓音清冷了些許,“隆科多已經(jīng)派人去追捕得麟了,這件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罪犯逃脫,皇阿瑪遲早要知道。單憑一個小太監(jiān)那欲蓋彌彰的遮掩手法,二哥恐怕難以置身事外?!?/br>太子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老四以為,事到如今,我還在乎能不能置身事外嗎?”“二哥這是想俯首認命了?”四阿哥一手按在炕桌上。太子放下佛經(jīng),飄忽的眼神掃過滿屋子的燭臺,“小墩子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沒那么多彎彎腸子。這一早晨的種種行徑,是他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了。你放心,就算為全他那一片忠心,我也不會束手就縛的?!?/br>入夜,討原書屋八阿哥還未入睡,獨自一人坐在燈下沉思。何焯躬身而進,沖八阿哥拱了拱手道,“貝勒爺,今兒上午馬棚失火的事兒您知道了嗎?”“小榮子告訴我了,”八阿哥緩了口氣,抬起頭,“事情被四哥壓下了,但是驚動太大,他壓不了多久。明天要是抓不回那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就算四哥不說,隆科多也會上奏的?!?/br>“貝勒爺,眼下,太子一派已經(jīng)慌了手腳,齊世武、耿鄂等人都已下獄,”何焯放輕聲音道,“東宮這座大山已經(jīng)矗立不住了。在這個時候,貝勒爺千萬要穩(wěn)住自身,不能冒進啊?!?/br>“不能冒進?”八阿哥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半月朦朧,繁星爭輝,八阿哥長嘆了口氣道,“我知先生的意思,可是,如今的情勢,只怕是不進則退啊……”承露軒四阿哥回到承露軒時已近午夜,臥房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小英子伺候四阿哥洗漱完畢,便躬身而退。四阿哥換了寢衣,剛走到床邊坐下,床里的人一個翻身,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也锃亮的大眼睛。四阿哥被嚇得一驚,皺起眉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不是說要好好休養(yǎng)的嗎?”蘇偉扁了扁嘴,兩只手把被單扯了又扯,啞著嗓子開口道,“我睡不著,怕做噩夢,你又一直沒回來?!?/br>四阿哥緩了口氣,揭開被子躺了下去,一手在人身上拍了拍,“快睡吧,爺在你身邊,不用怕?!?/br>蘇偉眨了眨眼睛,往四阿哥懷里靠了靠,“我不是怕小初子,也不是怕被人劫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