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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四哥的成算,沒有大哥、二哥的勢力,撞了幾回南墻,也算學(xué)了乖。不過,他可不是個甘于舞文弄墨的閑人雅士,這人是個真正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主。主持蒙養(yǎng)齋,身邊聚集了大批文人儒士,即便一時在朝上不顯,只要有股東風(fēng),他就能借勢而起。而這次的新歷算學(xué),也算他們多年的大成之作了,只要過了皇阿瑪?shù)难?,日后說不準(zhǔn)就是千秋之功啊?!?/br>“原來如此,”鄂倫岱低了低頭,“也是臣等疏忽了,不過貝勒爺放心,咱們有明史在手,怎么也不會在誠親王前落了下乘的。倒是雍親王和十四爺那兒,微臣還有些擔(dān)心,今日萬歲爺駕臨圓明園,也是十四爺陪同前往的。這對兄弟,如今倒成了皇上眼中的紅人了?!?/br>“四哥和老十四嘛……”八阿哥輕笑一聲,將鄂倫岱引進(jìn)涼亭內(nèi)坐下,“前些日子,皇阿瑪突然加強(qiáng)了暢春園守備,隆科多又里里外外地清查了良久,咱們安插的人馬也多少損失了些。估摸著是皇阿瑪?shù)囊尚牟∮址噶?,老十四就是那時候進(jìn)的暢春園,看起來,皇阿瑪?shù)勾_實(shí)信得過他。至于四哥嘛,在皇阿瑪那兒就難說了。不過,我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和老十四一時半會兒還栓不到一根繩上?!?/br>太監(jiān)馮進(jìn)朝端了熱茶與茶點(diǎn)過來,替兩人滿了茶,兀自退到?jīng)鐾は蚂o候。“貝勒爺心里有成算,微臣就放心了,”鄂倫岱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今時不同往日,無論是誠親王、雍親王還是十四爺,都遠(yuǎn)不復(fù)昔日舊太子和大阿哥的背景實(shí)力。只要他們不懂聯(lián)手,貝勒爺在眾皇子間就可說是勝券在握的?!?/br>“欸,這話我可擔(dān)不起,”八阿哥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語氣中頗為無奈,“皇阿瑪對我一向不喜,佟兄也是知道的,若真等到那一天——”“若真等到那一天,”鄂倫岱接過八阿哥的話,雙眼微微瞇起,“萬歲爺身體抱恙,未必能另立明主,為了我大清的萬里江山,臣等自然要擇賢而擁?!?/br>八阿哥眸色一深,對鄂倫岱的話只淺淺一笑,低頭端起茶碗輕吹了吹,慢慢飲下。彩霞園桌上的羊rou已經(jīng)涼了,九阿哥的視線還沒從那幾張上移開。十阿哥等了又等,終是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探過頭沖九阿哥道,“你還有什么可懷疑的?當(dāng)初是怎么說的,挖不出來腌臜事兒,造也要給他造一個。如今,現(xiàn)成的馬腳等咱們抓,你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九阿哥嘖了一聲,抬起頭晃晃手上的兩張紙,神情有些復(fù)雜,“只是幾張妾侍陪寢的單子,放到外邊真假難辨,就算咱們找人把話傳出去,又有多少人會信呢?”“哈,九哥這就外行了,”十阿哥揚(yáng)著下巴往椅背上靠了靠,“這偌大的北京城,多少公門府邸,多少悶在宅子里的婦人仆婢,又有多少整天無所事事的紈绔無賴?聽膩了戲腔,看厭了雜耍,平日里最稀罕的不就是這些王公貴戚內(nèi)府的新鮮事兒嗎?”九阿哥聽著翹起了一邊的嘴角,十阿哥端起酒杯一口飲下,說話的嗓音又往下壓了壓,“越是腌臜的,越是讓人難以置信的,這說出去的人才越有面兒,越有影響力,聽著的人也才越有興趣,越有想法。一個人傳一個人,一千人傳一千人,到最后,這不是真的也傳成真的了?!?/br>十阿哥話音一落,九阿哥似乎長出口氣,“既是如此,那便著人安排吧。雍親王府這些年來進(jìn)進(jìn)出出的仆從可是不少,若你說的都是真的,這底下伺候的人怎么可能沒想法呢?堂堂一個王爺,就算不戀美妾,身邊總也該有兩個伺候床笫之事的丫頭。這幾個月都不到后院一趟,夜夜和幾個太監(jiān)單獨(dú)住在花園別院里,聽著也不像話?!?/br>“可不是這個理兒,”十阿哥一聲嗤笑,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聽了手下人稟報(bào),連我都有點(diǎn)懷疑了。就那個蘇培盛,在京城里都趕上半個主子尊貴了,朝上朝下多少大臣見到他都得上桿子巴結(jié)。倒是四哥,成親這么多年,子嗣也不繁盛。”九阿哥的神色一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后才開口道,“這次的事兒,咱們兩人知道就好,八哥那兒,就先別知會了?!?/br>“這是為何?”十阿哥有點(diǎn)不能接受,他還想以此事到八哥面前邀功呢。“八哥一向重視賢名,這種傳人私隱之事的行徑,他怕是不能認(rèn)同,”九阿哥低下頭,一手在酒杯上輕輕撫過。“哦,這倒也是,”十阿哥不疑有他,話音一落,就高興起來,招呼奴才上新烤的羊rou,與九阿哥舉杯對飲起來。傍晚,圓明園康熙爺在圓明園中游玩了一天,中午又用了一頓頗有農(nóng)家風(fēng)情的午膳,食材都是菜圃里四阿哥親手種出來的,心情非常不錯,臨到要走時,賞了四阿哥十二袋菜種花籽,還吩咐他下次再有收成時,往御膳房里送一些。四阿哥應(yīng)了,與福晉一起一路將康熙爺送到大門外。因孩子們都還小,怕沖撞了萬歲爺,四阿哥和福晉身邊只帶了一個弘昀,其他人都在二門外遠(yuǎn)遠(yuǎn)地行禮恭送。圓明園與暢春園相距甚近,康熙爺也未帶儀仗,只坐了朱蓋黃幃馬車,由十四爺帶著兩隊(duì)侍衛(wèi)親自護(hù)送。四阿哥上前勒緊馬韁,康熙爺一腳踩著馬凳上車,卻在無意間一回頭時站在了原地。眾人心上幾乎同時一緊,十四阿哥已經(jīng)一手按在了刀柄上,四阿哥轉(zhuǎn)過頭順著康熙爺?shù)哪抗饪催^去,提起來的心瞬間落了地。不遠(yuǎn)處的院墻后,一座高聳的假山上,冒出兩顆毛茸茸的腦袋。第364章護(hù)仆康熙四十八年八月初一,圓明園萬歲爺啟程在即,幾乎沒人注意到,二門內(nèi)行禮恭送的隊(duì)伍中少了兩個小小的身影。“主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院墻下,小書子仰頭看著著實(shí)不算矮的假山,胖乎乎的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這要被發(fā)現(xiàn)了,王爺和福晉肯定會生主子的氣的。您忘了咱們出來時,格格是怎么囑咐的嗎?您不能總干這些危險的事兒,萬一掉下來摔著怎么辦?再說,小書子很怕疼的,現(xiàn)在師祖也不在,師父又很忙,萬一要挨板子——”“唉喲,你怎么這么啰嗦!”弘盼轉(zhuǎn)過頭,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甭管是摔下來還是被發(fā)現(xiàn),都不會讓你替我挨打的。再說,阿瑪也未必會罰我,我就是想看看皇瑪法長什么樣子嘛。今兒一天就請了兩次安,還都離得那么遠(yuǎn),只有弘昀被福晉領(lǐng)到前頭去了。我好不容易能見一次皇瑪法,下次都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我聽府里的老太監(jiān)說,皇瑪法是個特別了不起,特別威風(fēng)的人,會打仗,還抓了很多jian臣,是咱們大清最英武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