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長長的甬道上，遠(yuǎn)遠(yuǎn)望一眼德妃娘娘的軟轎。

看著他，整個夜里，埋首書堆，只為第二天，皇貴妃考校功課時，能得一句贊賞。

看著他，殷殷切切地照顧進(jìn)了阿哥所的六阿哥，日日念著自己作為一個兄長的責(zé)任。

這樣一年一年過下來，不知什么時候起，這一樁樁、一件件不僅成了四阿哥深埋內(nèi)心的過往，也成了蘇偉自己心中的執(zhí)拗。

他總想彌補胤禛這一世的缺憾，總想讓他在永和宮，在十四阿哥身上，找回曾經(jīng)失去過的一些溫暖。

可如今回想起來，他之所以會這樣執(zhí)拗，是因為他一直相信，即便千錘百煉，在四阿哥內(nèi)心，總還保留著那一點兒柔軟，總還存著當(dāng)初那個小皇子的影子。

他要保護(hù)那處柔軟，要留住那些溫度，他的胤禛，不該只是歷史上，那個冷冰冰的鐵血帝王。

可是今天，東暖閣里的兩句話，硬是將蘇偉最害怕的一幕，扯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會在重重紗帳里，伸出手，抓住他帽帷的小阿哥，如今已登高臨下，只俯首于天。

他是皇帝，天下為重。所有柔情，都是多余的東西。

今天是十四爺，那明天呢？

夜涼如水

張保趕在宮門下鑰前，將李衛(wèi)送出了宮。

回到養(yǎng)心殿時，東暖閣內(nèi)還亮著燭火，平常這個時辰，萬歲爺早被蘇公公磨著去后殿休息了。

“皇上，奴才送李大人出宮了?！睆埍９碜哌M(jìn)東暖閣。

雍正爺還坐在書案后，眼望著窗外，身前的龍案上鋪著道擬好的諭旨。

“朕打算讓胤禵回京，遺詔就算不在他身上，也肯定會跟他有所牽扯。想要掣肘于朕，胤禵是現(xiàn)下最好的人選?！?/br>
張保自然知道遺詔是什么，心下也頗為不安，“既然皇上已經(jīng)下定決心，明早讓內(nèi)閣把諭旨發(fā)出去便是了?！?/br>
“是嗎……”

雍正爺?shù)哪抗廪D(zhuǎn)回到殿內(nèi)，落到擬好的諭旨上，卻遲遲沒有再開口。

“萬歲爺是在擔(dān)心蘇公公嗎？”

張保試探地道，“蘇公公是不知內(nèi)情，如果知道了這背后的種種，一定會體諒您的?！?/br>
“體諒？”

雍正爺仰頭靠到椅背上，雙眼望著穹頂，“有時候，朕都在害怕自己。他又要如何體諒？”

“皇上？”

張保有些怔愣，龍案后的人卻沒有再回答。

月下旬

原本責(zé)令撫遠(yuǎn)大將軍胤禵立刻回京，上繳先帝朱批的諭旨遲遲沒有下發(fā)。

藏地捷報頻傳，岳鐘琪帶兵兵臨拉薩城下，藏王達(dá)克咱聞清軍來救，喜不自勝，親自率地方政教官員出布達(dá)拉宮，在拉薩郊外迎接清軍入城。

岳鐘琪占據(jù)拉薩城內(nèi)各處沖要，開始在城內(nèi)展開搜捕。

延信一路大軍，護(hù)送格桑嘉措，雖然路上屢遭襲擊埋伏，但都有驚無險，大軍人馬也就快行至拉薩了。

而朝廷上，新帝在整飭吏治，查勘虧空這一方面，并沒有止步于一個李煦。

一月未過，雍正爺下旨成立會考府，稽查核實朝廷各部院及各省每年的錢糧奏銷，日后各地方上繳稅銀或報銷開支，各部院動用錢糧或報銷費用，都要通過會考府會考。

會考府初期由怡親王胤祥、步軍統(tǒng)領(lǐng)隆科多、大學(xué)士白潢、左都御史朱軾會同辦理。

第507章蝸牛

雍正元年

二月初五,養(yǎng)心殿東暖閣

怡親王看完了手里的奏章，抬起頭對龍案后的雍正爺?shù)?“皇兄成立會考府，朝里朝外真是議論紛紛啊。大臣們各有各的說辭，各有各的理由。反正，就是不贊成就對了?！?/br>
“朕不需要他們的贊成。”

雍正爺眼眉都沒抬一下，“一個個都縮著脖子叫囂,生怕查到他們頭上。要是哪個有點兒真本事，能給朕的國庫變出銀子來,朕便什么都應(yīng)承他?！?/br>
“皇兄決定成立會考府,是下定決心肅清貪腐了？”

“貪腐哪里是能肅清的？”

雍正爺抬起頭，把手旁的一本奏章遞給了胤祥，“這一大堆的陳詞濫調(diào)里,朕看吏部郎中崔致遠(yuǎn)的奏章倒還有點兒意思?！?/br>
“他一樣擔(dān)憂會考府的成立，卻不是考慮什么朝臣之心動不動蕩,而是覺得多開一衙門,時日長了,會滋生新的腐敗?！?/br>
“就如各省向戶部上繳‘部費’,自前朝就有的慣例。繳了‘部費’，哪怕上百萬的虧空都能一筆勾銷。沒有‘部費’,清算無誤的稅銀都送不進(jìn)國庫里。這費用被先帝，順治爺禁了多少次，卻是屢禁不止?？傆胁煌挠深^，重新興起。設(shè)立監(jiān)察,那下面的人就得由送一份，變成送兩份。崔致遠(yuǎn)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他生怕日后各省上繳稅銀、奏銷糧錢，除了應(yīng)付戶部，還得應(yīng)付會考府?！?/br>
胤祥看著手里的奏章，眉心深深皺起，“皇兄放心，有臣弟在會考府一天，就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br>
雍正爺搖了搖頭，“朕不能總讓你看著會考府，還有很多其他的事你要替朕去辦。同樣的，朕的眼睛也不可能總盯在錢糧上，一時半刻的疏忽，這貪腐就像生在陰暗處的小蟲，等到你發(fā)現(xiàn)了，它們已經(jīng)扎根繁衍不知何幾了?！?/br>
胤祥長嘆了一口氣，“古來就是清官難得，再太平盛世的朝代，貪腐都是如影隨形?；拾斣谑罆r，又一再寬容忍讓，如今皇兄要充實國庫，肅清吏治，著實是難上加難?！?/br>
“再難也要做，國庫不豐，百姓何所寄也？”

雍正爺放下筆，端起一旁的茶碗，可碗中卻是空的。

“萬歲爺，”張起麟正端了一個托盤進(jìn)門，“膳房新熬好的參湯，您正好喝一碗，歇歇神?！?/br>
雍正爺眉頭一皺，“膳房天天進(jìn)這些東西，膩得慌，朕不喝，拿出去?！?/br>
張起麟頓了一下，卻還是彎下腰，將參湯放到了龍案上，“萬歲爺，是蘇公公叮囑，讓這個時辰給您上參湯的?！?/br>
雍正爺本來翻動奏章的手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張起麟，“他今天出宮了嗎？午膳吃了沒有？”

“蘇公公今兒哪兒也沒去，剛午時吃了面條，萬歲爺不用擔(dān)心?！?/br>
張起麟盛好參湯，遞到雍正爺手邊。

一直坐在軟榻上的怡親王，將這一切看進(jìn)眼里，不覺有些奇怪，“蘇公公去哪兒了？他不是該呆在養(yǎng)心殿的嗎？”

喝著參湯的雍正爺，雙眼垂在湯碗上，“他不愿住在養(yǎng)心殿了，去了慈寧宮后頭的空院子住，離得不遠(yuǎn)，平時也過來?！?/br>
胤祥有些驚訝，想了想，問道，“是因為胤禵的事？”

雍正爺點了點頭。

“皇兄不是壓下了諭旨嗎？胤禵如今已經(jīng)離了四川，似乎回青海去了。”

“朕沒下明旨，胤禵也終究是犯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