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
二姨娘五官僵硬得厲害,但還是努力的堆著笑,“這、這,三meimei小產(chǎn),是、是因大出血去的,爺問這話,怪叫人不舒服的。” “是么?”趙晉松開鉗住她脖子的手,啟唇笑了下。 這笑容當(dāng)真荒蕪,連他凌厲的眸色也好像蒙了層輕霧。 上院內(nèi),盧氏捧著碗將止疼的藥飲盡。 乳嬤捏著帕子替她擦拭嘴角,哀聲勸慰著:“太太這是何苦……這么多年了,官人待您,待族里,是仁至義盡了,他并沒做錯什么……” 盧氏笑得凄絕,伸臂撥開乳嬤的手,“連你也覺得,是我不對?我是錯了,錯在不該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聽他哄騙,錯在不該為了幾個臟錢把我自己、把咱們盧家的清名,全都糟踐了?!?/br> 乳嬤搖頭:“不是,不是的。太太是為了救老爺夫人,是為了救大爺,當(dāng)初都是不得已,雖不得已,可到底是爺出面,花十萬錢疏通,要回了老爺?shù)氖怼蝗?,草席裹尸,葬身獸腹……太太,官人做的,夠多了。后來大爺出獄,幾番闖禍,不都是、不都是……” 盧氏“砰”地一聲砸了手里的碗,束著白絹帶的頭又開始劇烈的痛。 她一把掀了小幾,連帶把乳嬤也推出去,“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是我不好,真相如何,你們根本不在意。他出錢出力,從一開始籌謀的就是我,難道他安得就是好心?你走,你們都給我出去!” 頭疼欲裂,連理智也跟著不見。平素寡言文秀的佳人,一發(fā)病就瘋狂得厲害。 乳嬤怕她傷著自己,唯有好聲哄勸,“好好好,我們都出去,是我錯了,是阿嬤錯了,疑霜不要生氣,都是阿嬤錯了。” 前院書房,酒水潑灑在團(tuán)花地毯上,留下點(diǎn)點(diǎn)污濁。 四姨娘尹氏撐著傘,薄薄的大紅錦緞繡鞋踩在冰涼的地上。子夜時分頂著雪冒著寒,悄聲摸進(jìn)書房,想私下里說幾句貼心話,將上回鬧的心結(jié)都解開了。 福喜守在書房前,見著四姨娘,嚇了一跳,“姨娘您……”不等他說完,四姨娘手一伸,往他手里塞了一包銀子,“好福喜,你別出聲兒,今晚我來的事,可不要跟旁人講。”她一道說,一道將傘合上遞到福喜手上。 福喜支吾道:“可是屋里……” 四姨娘推開門,暖烘烘的熱浪迎面撲過來,氤氳的空氣里攜了抹禮佛時常用的檀香味道。 四姨娘知道誰愛用這香,撩起隔絕外間的簾子,果然發(fā)覺那個規(guī)矩識禮的大姨娘在內(nèi),正面紅耳赤的跟男人飲著酒。 若在從前,她定是要甩臉子的。大姨娘是通房出身,自幼就服侍趙晉,趙晉分了院子搬出內(nèi)宅,她就開臉擺在屋里,專侍床幃。這么個身份,在四姨娘瞧來根本不能自己相匹,可趙晉多月不來,她心慌的緊,此刻他已瞧見她進(jìn)來,若是立即轉(zhuǎn)身出去,他會怎么想? 大姨娘姚氏慌得就要爬起來,她最是臉皮薄,這么給人撞見,實(shí)在太不體面,被趙晉扣住不準(zhǔn)她起。他明顯又喝了許多酒,醉眼迷蒙,勾唇笑道:“留仙,你過來。” 四姨娘望著那只朝她伸出的手,眼睛不由自主地蒙了層霧氣。 她盼他多久了,不過是偶然有個齟齬,他真狠心,這么久不肯來看她,不肯跟她說一句話。 她頂撞太太,就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嗎?那個終年縞素,不茍言笑,落了地的鳳凰,究竟有什么好?尸位素餐,不若趕緊退位讓賢,她愛修道愛出家,隨她去罷了。 四姨娘心頭酸澀,凝淚跪下來,被那只手牽住,然后朝他的方向帶過去。 燈下,柔兒取來小剪刀,把余下的繡線剪斷。手里是只香囊,秋香色緞子底,寶藍(lán)松柏圖紋。 她這一手女紅,終于算能上得臺面,明兒她想去趟上回去的針線鋪?zhàn)?,問問能不能代賣繡活。 柔兒想得很清楚,她要攢一筆錢,不是靠趙晉的施舍來攢,而是要憑自個兒本事,想試一試,這個世上是不是除了依靠他,就真沒別的活命法子。 第11章 柔兒和金鳳去了上回買過針線的那家小店。 店頭并不起眼,外頭擺賣的都是貧苦人家也買得起的便宜貨,趁金鳳挑繡線的時候,柔兒拿出自己做的繡品低聲詢問店主可不可以代賣。 那店主是個豐腴的中年婦人,接過香囊反復(fù)瞧了一回,笑道:“姑娘這東西能賣,不過賣不甚高價兒,敢問姑娘底價多少?” 柔兒暗自算了下,道:“本錢大抵有六、七文?!?/br> 店主笑了笑:“姑娘這么賣可不劃算,下回布頭用粗些的,顏色鮮亮即可,這般利錢才能高些。這回姑娘初來,不好叫您空手回去,權(quán)當(dāng)此物我買下了,給姑娘多兩文手工錢,姑娘在我這兒拿繡線或是布頭抵,都使得的?!?/br> 說到底,店主的目的不在繡品,還是為了自家鋪?zhàn)佣噘u東西。柔兒有點(diǎn)失落,昨晚她想的很好,自己刻苦學(xué)女紅,就是為了多個傍身技藝,將來能靠自己雙手換錢,不必再靠旁人接濟(jì)。 恰金鳳買好東西走過來了,柔兒便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眼看就是正午,柔兒和金鳳在街角吃了碗餛飩,正要走,聽見側(cè)旁有個女聲喊“金鳳”。 兩人住步,回過頭來,見道上停了頂小轎,里頭的人正含笑朝金鳳招手。 柔兒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金鳳如臨大敵般遮住了視線,——隔開了她和轎中人的距離。 金鳳臉色發(fā)白,當(dāng)街蹲身行禮:“四姨娘萬福?!?/br> “喲,真是金鳳啊。”女聲慵慵懶懶,憑窗瞥了眼金鳳身后的人,“三姐死后,你人就出了府,都說你給送到莊子上嫁人去了,嫁的是誰?” 金鳳擺擺手:“回四姨娘,金鳳沒嫁人……”她答得很猶豫,語速放的尤其慢,爺?shù)囊馑?,是不想陳柔姑娘的存在被家里頭知道,四姨娘若是再問她如今在哪個莊子,她該怎么說? 各莊上的管事定期要回家里回事,四姨娘隨意打聽一二,就知她是在說謊。 四姨娘倒不是非要知道她在何處,反是對她身后藏著的人十分的有興趣,“金鳳,這位姑娘是?” 金鳳心里一突,額上直冒汗,手掌緊攥著衣角道:“這是收針線的繡娘,我手里頭緊,拿繡活出來換點(diǎn)錢用……” 她不等四姨娘反應(yīng)過來,忙回轉(zhuǎn)過頭道:“吳繡娘,麻煩您把我的東西賣個好價兒,就不耽擱您了,您先請。” 柔兒旁觀了一會兒,也大致瞧清了現(xiàn)狀,轎子里這個仙女似的美人就是上回福喜來報,說鬧脾氣上吊的那位四姨娘。而金鳳在月牙胡同服侍她,以及她的身份,府里全然不知道。 柔兒扯開唇角苦笑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那我先告辭了?!?/br> 她踱開步子,一步兩步,漸漸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