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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這意思,可以放他的大假了? 門前柔兒已侯在車前,趙晉從小道穿過來,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一個清淺的背影。 她披著件月色斗篷,夾棉恁厚,遮住了腰身曲線。 他略覺得有點可惜,她年紀(jì)輕,該穿些茜紅嫩粉,鵝黃柳綠。這種泛白顏色,讓他覺得膩歪,還不喜慶。 小臉已經(jīng)夠潔凈寡淡的了,得襯著鮮亮的顏色,才靈動鮮活。他不喜歡姑娘著素,花團錦簇才顯得活色生香。 車馬房的管事湊上前,跟他回報:“對不住,爺,今兒車馬房派出去幾輛車送族里的爺跟奶奶們了,就剩這個,先送了您,再送陳掌柜出城?” 這輛是他平時慣坐的那輛,今兒特在車前掛了紅燈籠,車簾也換了紅氈布。趙晉側(cè)過臉,詢問柔兒的意思,“陳掌柜,只得委屈您跟我同乘一段兒?!?/br> 柔兒瞧瞧天色,猶豫道:“我自己……” 趙晉沒讓她說完,吩咐管事:“就這么辦吧。” 管事躬身應(yīng)下,忙叫人趕車調(diào)頭,趙晉掀開車簾,朝柔兒揚揚下巴,“上車?!?/br> 兩人分別落座,各守在矮幾一畔。車?yán)锉粺艋\照得半亮,他從泥爐上握住茶壺提梁,替她斟了杯茶。 柔兒道聲“多謝”,水氣氤氳,模糊了她的眉眼。 趙晉瞧了一眼,不好多瞧。 馬車駛出金燕角,駛上大街。 外頭爆竹聲聲,還能聽見女人的招呼和孩子的笑。 趙晉回身掀開簾幕,瞧著熱鬧的街。孩子們追逐打鬧著,今兒街上幾乎沒什么車馬,有個孩子奔到趙晉的車前,望住車上掛著的紅氈,朝同伴嚷道:“看,新娘子!” 小孩子瞧見大紅的車,就以為是新婚的轎子。幾個梳總角的孩子就拍手跟著嚷起來,一路跟著車跑。 趙晉揚眉笑了,從側(cè)旁袋子里掏出一把銀錁子撒出去。——他是個族長,瞧見晚輩就得打賞,今兒特備了不少金銀錁子,裝在一只錦緞袋子里,沉甸甸的一堆。 行過長街,漸次靜下來。鱗次櫛比的店鋪,都失了往日的熱鬧。柔兒正要撂下簾子,忽聽一聲極尖厲的嘯聲破空滑過來。跟著有什么在天邊炸開,迸出絢爛的火星。 趙晉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他指著西北方向的天空道:“你看,是焰火?!?/br> 柔兒抬眼,驚詫地望著紛紛如雨般散落的火點。跟著又一聲尖哨,一條火線躥上半空,嘭地一聲,爆裂出美輪美奐的火焰花朵。 她眼底映著那奪目光色,驚喜地說不出話來。 戲文里頭說,宮廷年年十五放焰火,妃子娘娘們,都會聚在一塊兒看。民間焰火放得少,她在水南鄉(xiāng)遠(yuǎn)遠(yuǎn)瞧見過一回,那焰火沒這個大,也沒這個亮,只是零星幾個火點子,躥不到高空就落了。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回 瞧見花一樣的火焰。 那是怎樣的動人心魄的美好。 焰火易逝,佳人難得,趙晉自后撐著她身側(cè)的車壁,他多想收緊那只臂膀,將她纖細(xì)的身子擁入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一開始,并沒這樣舍不得。分開之后,反倒惦記起來。會想她曾經(jīng)的好,哪怕是假的。 也許最讓他放不下,就因為她是假的。 以為勝券在握,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曾得到,不曾擁有。 他總是格外貪心,也格外喜歡挑戰(zhàn)難度。若是……能讓她死心塌地呢。若是…… 她仰著頭,瞧著外頭璀璨的天幕,火點像閃爍的流星,那么用力的綻放,又那么快的逝去。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襟江邊兒,絲竹管弦不停絕,船頭歌女舞起袖子,唱一曲。 湖水結(jié)成冰,是一面廣闊巨大的鏡子,倒映著花火,倒映著船舶。 趙晉的臉,只余一寸,就要挨在她臉側(cè)了。她若是此時轉(zhuǎn)過頭,他就能吻住她?!羰腔仡^,他一定要吻她。要吻得漫長細(xì)致,將她冷硬的鎧甲一點點卸掉。要溫柔堅持,不準(zhǔn)她逃。 他發(fā)覺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心跳,砰砰砰,砰砰砰……像是期待,又帶了些微的恐懼。 這個感覺,從來不曾有。 期待一個親密的吻,渴望一片柔嫩的唇。 “向人微露丁香顆,……引櫻桃破……”連歌女這曲兒,都在引著他,朝他想著的方向去。 可是,眼前時機并不成熟,貿(mào)然亂來,只會將人推的更遠(yuǎn)。他抑著沉重的呼吸,按捺住狂熱的渴望,不等她轉(zhuǎn)頭,就立即抽身而去。 柔兒回過頭來,見趙晉正襟危坐在對面座上。 適才有一瞬她緊張起來,察覺到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寸非常狹小的空隙當(dāng)中,身子僵了一瞬,待轉(zhuǎn)過頭,卻發(fā)覺是自己錯了。 他眉眼明凈一片,揚眉笑問:“好看么?” 這話十分怪異,充滿了歧義。她固然知道,他問的應(yīng)該是外頭的焰火,而不是他??稍谒麊柍鰡栴}的同時,她又是的的確確望的是他。 柔兒臉一熱,點點頭,說:“嗯?!?/br> 趙晉笑道:“宮里老太后的千秋節(jié),放的焰火比這個盛大十倍,皇上自個兒不好意思鋪張,盡起孝來不含糊,將來若是有機會,去京城前門樓下頭瞧瞧?!?/br> 不等她說話,趙晉又道:“等安安大些了,帶上她。說不定那時候你生意做大了,京城也有你的店呢?!?/br> 柔兒笑道:“哪會,小打小鬧支應(yīng)一下還勉強,混個糊口的飯錢,不像趙爺您,是真正富商巨賈?!?/br> 兩人相互抬舉對方,頗有幾分生意場的味道。趙晉忍不住笑出來,“過獎,混得年頭多,又托賴靠山庇護,也不是我自個兒本事?!?/br> 他倒難得謙虛。 柔兒再回頭瞧外頭,才發(fā)覺馬車已駛出了浙州北門。 她驚道:“趙爺要去的地方,走過了吧?怪我,耽擱您了?!?/br> 趙晉擺擺手,好脾氣地道:“喝酒打牌,整晚時間呢,怕膩,不著急。先送你吧,不然我也難放心。” 說得略有點曖昧,可不等柔兒說什么,他就又笑道:“也當(dāng)我散散悶了,連著一個來月,天天送禮應(yīng)酬,躲一會兒,少被那些壞蛋灌幾杯酒?!?/br> “郭子勝,你記得他吧?年前家里頭給他生了個兒子,高興得很,見著人就絮叨他兒子多漂亮可愛,可煩死人了?!?/br> “再有徐良,你可能沒印象,挺黑那個,又矮,背地里大伙兒喊他土行孫?!?/br> 柔兒忍不住笑了。 趙晉揚眉道:“你還別說,這些人里,我真算好的,每回請客是我,平事兒是我,他們叫人欺負(fù)了出頭還是我?!?/br> 柔兒抿唇道:“您有能耐,擔(dān)的就多些?!?/br> 趙晉笑道:“瞧瞧,連你也這么說,他們可不就這么蒙我的,哄我替他們出錢出力??蓱z我一個孤家寡人,可沒人疼我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