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檀道一本是個(gè)無心的動(dòng)作，遭人打趣，他有些厭煩想走，謝老夫人卻喋喋不休說個(gè)沒完，“聽說檀濟(jì)養(yǎng)了個(gè)女兒，叫她也來見見。”聽到這句，檀道一腳上生根，在謝老夫人身側(cè)坐著不動(dòng)了。

    “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一陣輕響，阿那瑰穿著錦緞對襟小襖，委地長裙，裊裊娜娜地來了。她垂著頭，弱不禁風(fēng)似的，輕聲向諸位夫人見了禮。若不是說話時(shí)那忽閃忽閃的長睫毛，檀道一簡直要認(rèn)不出她了。

    “怪不得檀濟(jì)看重她，是個(gè)漂亮的孩子，”謝老夫人點(diǎn)頭，“比我們自己這幾個(gè)孩子都漂亮。”

    阿那瑰聽了這話，紅唇險(xiǎn)些要咧開，忙憋住了，頂著滿頭珠翠，顫巍巍道了謝。眼尾往檀道一處一乜，是個(gè)得意的眼神。

    她好像臉上也抹了胭脂，腮邊微泛紅暈，總有點(diǎn)含羞帶怯的意思。這幅模樣，是要來艷壓群芳的，群芳們尚且沒什么反應(yīng)，檀道一先中了她的圈套，一雙眼睛不聽使喚，魂靈也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阿松，”檀道一突兀地叫了一聲，在座只有他和阿那瑰熟悉，他若無其事地指了指自己身側(cè)，“來這里坐?！?/br>
    阿那瑰裝作沒聽見。在座這些人，她最不稀罕的是檀道一。

    阿那瑰從沒有置身于這么多的貴婦人與閨閣千金之中，她飄飄然了，在心理上對阿好等人有了十足的優(yōu)越感。她裝作沒聽見檀道一的話，徑自擠進(jìn)了少女中，瞧瞧這個(gè)腕上的碧玉釧，望望那個(gè)鬢邊的金步搖，為她們潔白的肌膚、幽香的氣息和文雅的舉止著了迷。

    檀道一被她掃了面子，忍過了顴骨上一陣熱，余光瞧著對眾人滿臉欣羨的阿那瑰，又要恨她恨得牙癢。

    蠢。他心里不屑，管不住眼神還要往她的方向飄。

    “咦，這塊玉好?！庇腥俗R貨，從阿那瑰渾身的珠翠中，一眼盯住了她壓裙的玉佩。

    這一聲驚呼，正合了阿那瑰的心愿，她兩只小手把玉佩捧起來，笑吟吟道：“這是阿耶賜給我的。阿耶說，這塊玉最配我?！彼咕鳎瑥阶愿目诎烟礉?jì)叫阿耶，免得別人還要誤會(huì)她是檀家的奴婢。

    男人們在外面吃酒，大呼小叫的，有人說：“咱們?nèi)@子里去吧?！迸靷兏O窸窣窣地往外走，阿那瑰不落人后，也忙拎裙起身，經(jīng)過檀道一身側(cè)，一只手驀地往她腰間探來，阿那瑰眼疾手快，一把將玉佩撈起來，緊緊攥在手里，她眼睛一瞪，沖檀道一低喝：“我的！”

    檀道一見她嚇了一跳，稍覺解氣，放開手，他對阿那瑰冷嗤，“蠢貨?！?/br>
    阿那瑰顧不上理他，飛快往園子里去了。

    冬日的園子，新雪皚皚，臘梅吐芳，少女們折了梅枝，踱到亭子里評鑒，阿那瑰也得了插嘴的機(jī)會(huì)，說這個(gè)花開得好，那個(gè)香氣濃，還得蒙謝娘子的柔荑拂了拂肩頭的落梅，她坐在石椅上沾沾自喜，簡直要翹起腳來。

    不知哪個(gè)壞心眼的提議了，“咱們以梅為題，賦詩吧?！?/br>
    阿那瑰一呆，見每個(gè)人都在附和，只得放下梅枝，拎起重愈萬斤的筆，愣了半晌，她放下筆，手指撫過微蹙的眉頭，“哎呀，我頭有些疼。”

    “讓煙氣熏著了，吃盞茶?！币幻鹈嫉瓛叩鸟娉稚倥⒅⒛枪搴炔瑁人畔虏璁T，少女笑道：“聽說你是檀阿兄自睢陽牙市上買回來的，因?yàn)闀?huì)唱歌，被檀侍中認(rèn)了養(yǎng)女。你不會(huì)賦詩，唱只歌給我們聽嘛?！?/br>
    阿那瑰手落在冰涼的石案上，裝出來的一副愁容瞬間消失無蹤，她烏黑凌厲的眉毛一揚(yáng)，桀驁不馴的本性暴露無遺，“我不會(huì)唱！”她大聲道，將梅枝一腳踢飛，大步流星地離開亭子。

    檀道一還在席上忍受謝老夫人的啰嗦，聽見腳步咚咚的，他回首一看，果然是阿那瑰去而復(fù)返。檀道一唇角一抿，揚(yáng)起下頜，作出一副鄙夷狀，卻聽阿那瑰冷哼一聲，目不斜視地往堂外去了。

    夜宴吃畢，送了謝氏一家離去，檀道一踩著虛浮的步子回到住處，抱著被子打個(gè)滾，才閉上眼，忽覺身下硌得厲害，他一摸，觸手冰涼。檀道一微怔，是他的竹節(jié)玉佩。

    第17章 、羞顏未嘗開（十七）

    阿那瑰把玉佩丟去檀道一床上，徑自回了別院。

    阿好等人一窩蜂涌上來，羨慕地跟她打聽檀府冬至宴上是何等風(fēng)光，阿那瑰推開她們，獨(dú)個(gè)兒回房。

    太子賜她的珍珠還在鏡臺(tái)旁，被燭光照得圓潤皎潔。阿那瑰拈起一枚珍珠，又不感興趣地丟開了。摘了那些累贅的釵環(huán)，她只剩一襲寬松的青絹衫袴，在銅鏡中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自己。

    總有一天——她負(fù)氣地想，你們都要來討好我，巴結(jié)我。

    怏怏不樂地上了床，半夢半醒間，聽見有人在敲門。只輕輕敲了兩下，沒等阿那瑰答應(yīng)，門就被推開了。阿那瑰坐起身，詫異地看過去，見檀道一大喇喇走了進(jìn)來。

    別院內(nèi)外寂靜無聲，大約是三更了。檀道一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夜闖別院是多大的事，還很瀟灑地沖阿那瑰笑了笑。按理，在席上阿那瑰屢次掃他的面子，他怎么也要擺幾天臉色的，可他這會(huì)眼里盡是笑意，柔情萬種的。

    “你又喝醉啦?！卑⒛枪暹€氣著吶，她哼一聲，轉(zhuǎn)過身，不想理他。

    檀道一并沒覺得自己醉，只是腳步有些浮，臉上有些熱，莫名地興奮。他腦子還沒糊涂，知道阿那瑰為園子里的事生氣，他走過來，不好意思靠近床邊，只能站在地上瞅著她，說：“你怎么把我的玉佩都扔了？”

    就算她渾身掛滿玉佩珍珠，那些人也看不起她。阿那瑰明白了，且知道檀道一和那些人并沒有什么不同?！氨緛砭筒皇俏业??！卑⒛枪逋χ巢豢此?，又冷又傲，“我不稀罕?！?/br>
    檀道一熱臉貼了冷屁股，有些懊惱。一陣?yán)滹L(fēng)灌進(jìn)脖子里，他后知后覺，這才想起忘了關(guān)門，夢游似的走回去閉了門，低頭一看，又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穿外袍，渾身上下就一襲中衣，還在床上揉得發(fā)皺了。

    他要打醒自己似的，拍了一下臉。手是熱的，臉也是熱的。

    阿那瑰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狀，抱膝坐在床上，手指卻撥過床帳，悄悄打量著檀道一，見他糊里糊涂的，她沒憋住，嘻的一聲笑出來。

    她一笑，檀道一便松口氣。雖然衣衫不整，有些赧然，但來都來了，也不舍得立馬轉(zhuǎn)身就走。三更半夜的，他興致勃勃地說：“我教你寫字吧?！?/br>
    阿那瑰是立志要揚(yáng)眉吐氣的。聽到這話，她精神一振，忙不迭點(diǎn)頭。靸鞋到了案前，檀道一從身后握住她的手。他少年人，又吃了酒，薄薄一層中衣，抵不過胸膛火熱，阿那瑰往前離開他一點(diǎn)，說：“你好熱呀?！?/br>
    “別動(dòng)?！碧吹酪粩堖^她的腰，熱熱的胸膛貼著她，下巴頦還要擱在她的肩頭，懶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