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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阿松連銅鏡都來不及照,便飛快出了門。 正殿上燈火通明。帷帳被扯了下來,鋪在供桌上,上面十來只酒甕,侍衛(wèi)們喝得東倒西歪,一名守衛(wèi)捧了碗站在薛紈身邊,正殷勤備至地勸著酒。薛紈接過來,還沒喝,眸光自碗邊抬起來,笑道:“哪個色膽包天的,還叫了唱曲的?” 眾人都疑惑地放下了碗。 阿松拎裙走上殿,殿上沒有風,她的腰肢卻擺得柔軟裊娜。每走一步,綠綾裙波浪漣漪。到了眼前,那侍衛(wèi)臉色陡然一變,不自覺摸了摸頸邊的咬痕,他心虛地呵斥:“滾下去!” “這不是阿松嗎?”有人吃吃笑起來,沖薛紈擠眼睛,“聽說她想薛將軍得很呢,三天兩頭問將軍什么時候來?!?/br> 阿松沒理會那些或忌憚或戲謔的目光,她直直望著薛紈——曾經一成不變的厭煩消失無蹤,她眼里閃著動人的柔波,按住了薛紈的手,說:“將軍,我替你斟酒?!?/br> 這一幕,和當初華濃別院的夜宴上簡直如出一轍。薛紈眉尾微微地一揚,有些驚詫,有些自得,他沒做聲,看著阿松把酒甕抱在鼓囊囊的胸前,酒液傾瀉,幾點清涼濺到他手上。 “倒這么多?”薛紈笑著瞧那滿當當一大碗,“你想醉死我嗎?” “走啦走啦。”眾人見薛紈一雙眼睛都在阿松身上,心領神會,將酒甕一抱,鬧哄哄地往外面去了。 阿松心里急得火燒火燎,硬是忍住了,先作出溫柔關切的樣子,“將軍這兩年還好?”他和以前一樣的緊袖長袍打扮,沒佩玉,沒飾金,她猜他混得不好。 薛紈撲哧一笑,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放下碗,他眼里閃動著那種懶洋洋的、揶揄的光,“沒升官——白受你勞動玉指,對不住了?!?/br> 阿松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官運亨通,若他真的青云直上,她恐怕控制不住自己,要嫉妒得眼睛發(fā)紅了。他官場失意,她幸災樂禍,斟酒的動作更舒展自如了,“我再替將軍斟一碗?!?/br> “不用。”薛紈按住酒甕,“你斟的酒,我不敢亂喝?!彼樕苏?,“找我干什么,有話直說吧。” 阿松在他面前向來不屑掩飾本性。忍了這半天,她快憋死了,張嘴就問:“皇帝還要關我們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币苍S一輩子?薛紈沒那么直白,怕當場把她氣死,他同情地看著阿松——至今還記得她被迫離宮時那副茫然的樣子?!澳闾懒耍侗蓟屎?,不如來投奔我。” 投奔你,豈不是被你吃干抹凈,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阿松可不傻,但她沒敢嘲諷薛紈,輕輕靠在他身上,她楚楚可憐地瞧著他,眼睫毛又濕潤了,“我才十七歲,”她哀怨地說,“我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br> 薛紈笑道:“我只是個區(qū)區(qū)羽林監(jiān)衛(wèi)率,可沒法把你塞到皇帝的龍床上。” 阿松不依,搖一搖他的手: “你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的呀?!?/br> 薛紈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熱,還有劍繭,被他不輕不重地捻著,她一陣不自在,假裝要撫鬢,抽出手來。薛紈也沒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凝視著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松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時后悔出門時沒有照一照銅鏡——是她的眉毛不夠黑,嘴唇不夠紅,還是臉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惱落在薛紈眼里,他微微一笑,手指順著她鴉羽般的眉毛輕輕一揉,說:“下回別穿皇后的衣服了,不好看?!?/br> 阿松忍著性子低聲下氣,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搓起了火,她一把搡開薛紈,嘲諷地說:“你見不得皇后,當初別騙她跟你睡覺嘛。” 在王氏身邊兩年多,她已經察覺到了王氏和薛紈的茍且,原本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既然薛紈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順帶也替王氏出口氣,頓覺心里舒暢了。“翻臉不認人的男人,我呸!” 薛紈臉上掛不住,冷笑道:“你整天想著爬皇帝的龍床,難道你愛的是他的人?” “我就愛他的人!”阿松毫不知恥,薛紈臉上越難看,她聲音越高,“我就愛,我就愛!” “知道啦?!毖w打斷了她,臉色有點淡,“七月十五盂蘭盆會,皇帝最近提起了大皇子,可能會去天寶寺祈福?!?/br> “真的?”阿松疑心地瞅著他。 “真的?!毖w滿不在乎地,“要是他臨時變卦不來了——你就在這寺里再待幾年吧?!?/br> 呸!狠心的狗男人。阿松乍聞喜訊,雖然討厭薛紈說話不中聽,也不由對他俏生生一笑,“多謝你?!?/br> 薛紈笑一笑,很大方地丟了一塊金餅給她:“去買幾樣上等的胭脂首飾、裁幾身衣裳,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沒法見人。” 他是好心,阿松不高興也忍了,把金餅塞進袖子里,他正要走,她又扯住了他。外面的侍衛(wèi)們還在吆喝著喝酒,阿松登時記起剛才那個侍衛(wèi)忌憚的眼神,她湊到薛紈耳畔,“敬你酒那個侍衛(wèi)——我和他有仇,我怕他要報復,你把他調走?!?/br> 薛紈眼神非常敏銳,立即問她:“他脖子上那個牙印,是你咬的?” “對,”阿松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公主被□□的事說出口,“他想占我便宜……” 薛紈笑道:“他脖子都快被你咬斷了,還不解氣?” 阿松擰眉,“他可能今晚就要來殺我滅口了!” “他有那個膽子嗎?”薛紈卻不置可否。 阿松只好放棄了這個借刀殺人的念頭。她磨了磨牙,心里在發(fā)狠——對方今夜敢來,她就咬斷他的脖子?!澳阕甙??!彼荒蜔└撆c委蛇了,把人往外推。 “有件事,”薛紈雖然在笑,眼神卻有點冷,“你要是見到皇帝——管好自己的嘴,別亂說話?!彼斜±O的手在她脖子上溫柔地摩挲了一下,“我生起氣來,不割人的頭發(fā),我割人的腦袋。你記住了?” 被他灼熱的手摸著,阿松卻不禁打個寒顫,她瑟縮了一下,立馬說:“記住了!“ 薛紈離開后,侍衛(wèi)們在庭院里乘涼喝酒,鬧了大半宿,阿松隔窗聽著那些忽高忽低的說話聲,心里總有些不踏實,睡到半夜,摸來剪刀放在枕頭下。這一夜提心吊膽的,次日醒來,寺里很平靜,總算沒有什么風波。 她還惦記著皇帝盂蘭盆會要去天寶寺的事,一得閑,便跟王氏編了個借口,往寺門口來了。侍衛(wèi)們仍舊在,見著阿松,卻擠眉弄眼,主動問道:“出去嗎?記得早點回來。” 大概是薛紈叮囑了他們。這個人心思很細。 阿松想起在脖子上撫弄的那只手,頓時又毛骨悚然。她一路探頭探腦,沒有看見□□公主的侍衛(wèi),做不經意地跟守衛(wèi)打聽,“那個臉頰上有痣,眉毛很粗的守衛(wèi)呢?” “他?昨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