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是男人下一瞬間又是妙齡少女。這大概，就是所有變成仆鬼的人的臉。隨后，它緩緩睜開眼睛，啟唇吐出了第一個(gè)字。

    看口型應(yīng)該是類似于“哞——”的聲音。

    這就是仆鬼唯一的進(jìn)攻方法。它們想要附身于修士的話，太難，所以索性，要將牢山內(nèi)所有的人，都變成自己的同類。

    但那層罩子起了效果。任何聲音都沒能傳播出來。

    不只是申姜松了口氣，所有下面的靈修們也都松了口氣。

    她看向京半夏正要說話，卻見他看的方向并不是那個(gè)巨大頭顱的方向。

    而是四周山壁。

    雖然他視線非常不好，看得不夠遠(yuǎn)，但那運(yùn)作就好像雖然他看不清，可卻非常清楚山壁之上會(huì)有些什么。

    申姜扭頭正要看過去，只將將看到，滿山壁的血rou，都似乎扭曲成了什么圖案的時(shí)候，就被身邊的人猛地按在懷中：“不要看。”

    “是不可說之詞句嗎？”申姜急忙問。

    京半夏沒有否認(rèn)。

    如果只是一句二句還好說，毀掉就可以了，可滿天滿地，滿世界的仆鬼血rou，都拼湊成了這句話。不遠(yuǎn)處，還不停地有這種即殺不死，又無法毀滅的東西瘋狂涌來。

    這些仆鬼的血rou，似乎比以前更為智慧。

    今天的它們，有能力克服聚攏的本能，并有意識(shí)地?cái)[出字句。

    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這異狀。

    高空中的鹿飲溪，cao控著的巨大的禁封頌法，想再這些東西全部重新封存，那頌字如太陽爆炸一般，帶著星芒的光，鋪天蓋地地蕩向洞底每一寸山壁與地面。一瞬間血霧四起，血沫rou沫如同暴雨。一切字都消失了。所有仆鬼都停滯下來。

    申姜被攏在大氅之下，可也還是感受到了那種濃郁的腥臭。

    但這樣的大的頌法，也只得了片刻的安寧，隨后這些血rou之海便又快速地重新聚集。更加瘋狂地涌動(dòng)。

    當(dāng)它們集結(jié)在一起，就算是鹿飲溪的力量，也無法壓制。

    申姜在縫隙抬頭向天空看去，鹿飲溪本來就有受夢魘傷損，又在烏臺(tái)受創(chuàng)，后縫補(bǔ)縫隙而耗損靈識(shí)，撐到現(xiàn)在，又用了那么強(qiáng)的頌法。

    此時(shí)正在嘗試再次召喚的星芒，但召喚出來的東西，由先前太陽變成了星光那樣渺小。

    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

    申姜猛然意識(shí)到，這就是牢山覆滅之時(shí)了。

    預(yù)言中一年之后大祭不成而滅世，但早在此時(shí)，其實(shí)就已經(jīng)開場。

    今天之后，世界雖然并沒有立時(shí)崩壞，但不過是剩下一群無能為力的人，茍延殘喘地等死罷了。

    而如此慘烈的戰(zhàn)場，雖然明知道沒有勝算了。

    但并未有人潰逃。

    靈修們大聲呼和，關(guān)閉五感。不聽，不看，甚至連靈力都不能放出去，以避免感應(yīng)探知到那些字句的形狀。畢竟它們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靈修們，在失去眼視與聽覺與感應(yīng)能力的情況下，cao控著法器四處胡亂擊打。而靈獸也不能避免。不知道是誰cao控的靈獸，正哀嚎著異化。

    哪怕有禁封的頌法，許多青衣正在拼命補(bǔ)救，想把這些仆鬼都重新禁封起來。

    可連鹿飲溪都做不到，他們又怎么做得到。

    與處處失勢的靈修相比較，聚攏成為人形的仆鬼，卻耳聰目明，行動(dòng)迅捷。

    它們快速且巧妙地繞開了胡亂擊打的靈器，撲向靈修們。

    四處都傳來被附身的慘叫。

    不過寥寥一二聲，慘叫的人便靜止下來，區(qū)區(qū)幾秒之后，就完全成為了仆鬼的容器。轉(zhuǎn)而開始攻擊自己的同伴。

    申姜想沖下去。

    宋小喬還在那里。

    可京半夏用力的抓緊她。她的頭緊靠在并不寬厚的胸膛上，瘦骨嶙峋的人像一副骨架，身上冰冷沒有溫度?？蓞s格外地有力量。

    “你放開我。我朋友在下面?！辈恢古笥?，還有路洐，鑒天司，青衣們。蒼術(shù)，小青衣。甚至那些根本還沒有入道的侍童。

    并且一但仆鬼沖出去，一切都結(jié)束了。所有能制約它們的人，都死在了這里。

    它們?nèi)绯龌\的猛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身處在食物鏈的最頂端，制霸世界是必然的。

    它們不止會(huì)毀壞這里，還會(huì)去到烏臺(tái)，毀掉縫補(bǔ)禁封裂隙用的靈寶，去到另一個(gè)世界，將一切都摧毀。

    申姜透過大氅的縫隙，只遙看著天空那個(gè)人影。一片漆黑之中，他身邊的帶著微光的人影正在不停地墜落，但他一直仍在那里。

    cao控崩裂了三五次星芒之后，那些光已經(jīng)開始一次比一次更微弱。

    但他并沒有停息。

    哪里傳來一聲凄慘地叫喊：“沒用了。尊上自去吧！”

    也許是蒼術(shù)。

    或者是其它青衣，抑或著值人。

    但他沒有動(dòng)。又再一次的揮動(dòng)雙手結(jié)印吟誦，召喚起星芒來。

    申姜趁著京半夏不防備，給自己下了一個(gè)頌言，整個(gè)人如不可觸摸的霧氣一般穿透了他，然后快速地向浮島邊緣大步跑去。

    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向四面的墻上看，但一低頭，就看到了那片‘?！?。

    如果說，只是烏臺(tái)一批少少的血rou過去了，讓申姜還保有一些樂觀的心態(tài)，覺得世界也許還有救。

    那現(xiàn)在，她則是完全的絕望了。

    因?yàn)樗姷模@是真正的仆鬼之海。

    不只是墻面，所有東西表面，都浮動(dòng)著那句并不十分長的詞句。

    甚至是血rou之海的海面上，也有rou沫蠕動(dòng)，形成詞句。

    那些不斷涌出的詭異人形與血rou，將地面上許多房子都淹沒了，只剩下屋檐還露在外面。

    路燈也早就不所蹤。索性放棄封閉五感的靈修們，冒著拼死一博的心，縱靈御風(fēng)而起，奮力想要救援深陷于血rou之海中，垂死掙扎的同伴。

    申姜看到了宋小喬的身影。

    她實(shí)在太顯眼了。兩個(gè)人識(shí)得了這么久，哪怕只是一個(gè)遠(yuǎn)遠(yuǎn)的影子，也足夠申姜將好友從人群中分辨出來。

    不過瞬息，那人影，不知道怎么地便如失去動(dòng)力的鷂子一樣，猛然栽落。

    “宋小喬！”申姜叫了一聲，可聲音與這巨大的黑暗與‘海洋’相比，卻是那么渺小。

    快速下墜的人，似乎聽到了她的叫聲，扭頭向這邊看了一眼。但很快主不掉入血海，被蠕動(dòng)的rou血與異體人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天空，還有更多的靈修正在墜落。

    他們放開五感，只為一博，但看到了四處浮動(dòng)的字，也被感染。

    似乎越是有靈力的人，受到這詞句的影響越為迅猛。身體快速地異化變形，隨后即便是不甘心，也不能自制地墜落下去，融入那片‘?！?，成為了仆鬼的一員，去拉扯那些還在死守的曾經(jīng)同伴。

    京半夏想向申姜追過來，但他只跑出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