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聲。隨后一切平靜下來。

    大吉夢仰頭，為停地低語著，將另一只手中抓著的東西，拋向天空。

    阿姜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流星。

    它自地面大吉夢手中而起，劃過夜空。飛至半空的時候，像撞到了什么東西。

    猛然之間，天空大亮，仿佛是來自深淵一樣浩淼的天穹，無盡的齒輪顯露出身影。它們或大或小或粗壯或纖細(xì)，有些轉(zhuǎn)動緩慢得幾乎看不到移動的痕跡，有些速度快得無法用眼睛看清楚。它們密密麻麻，相互制衡，布滿了整個天空。

    那顆‘流星’歸入其中，變成渺小的光點，變成其中的一顆，但它還沒有變成齒輪，只是一個光點，大約需要經(jīng)過緩長的時間，才能真正成為其中的一員。

    阿姜退了好幾步，不由得緊緊抓住京半夏的衣袖：“師父，那是什么？”

    京半夏怔住。過了一會兒才說：“那是天道。世上萬物哪怕是一棵小草，都有自已的齒輪，每個齒輪按天道的規(guī)則運轉(zhuǎn)。七十多年，當(dāng)齒輪長成之后，她就會出生?！?/br>
    “我們也有自已的齒輪？”

    “當(dāng)然?！?/br>
    “天道一直在那里嗎？”

    “是的。但以前只在水境之中的神殿內(nèi)可以看見它?！本┌胂泥卣f：“這就是祟神的力量……”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現(xiàn)在的祟神，還被壓在大宅之下。

    可即便如此，它的仆從也仍然能夠借用它的力量，讓天道在神殿之外的任何地點顯露出形狀，并將應(yīng)該消散歸于天地的魂魄，重新投入其中。

    大吉夢做這件事，似乎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它扭曲著倒在地上，身體無法維持原型。而遠(yuǎn)處江面上像島一樣的身軀，也猛然分崩離析。

    那龐然大物，在瞬間，就融化，消失，蒸發(fā)。

    無數(shù)痛苦的尖嘯貫徹云霄。

    “師父！”阿姜下意識地退開幾步，轉(zhuǎn)身埋首在京半夏胸前，將耳朵捂起來，

    京半夏皺眉，將她掩在袖袍下。有了這層阻隔，那灌耳的魔音似乎被淡化了不少。阿姜微微松了口氣。

    等這嘯叫聲消失，她從袍角后面伸頭看，江面清爽一片，漁火依舊，整個島都消失了，只剩下身高只有寧鈴一半的黑影。

    它身后拖著短短的尾巴，這截尾巴，原本應(yīng)該是與島鏈接在一起的?？涩F(xiàn)在，人形就已經(jīng)是它所有，這尾巴便空蕩蕩地掛在那里，像突然被剪短臍帶的嬰兒。

    遠(yuǎn)處躲藏著的，大吉夢那個丑陋的仆從也突然一頭栽倒到地上。

    他尖叫著，眼睜看看自已的手腳融化，化成了一灘腐水。

    這大概是他許愿得來的。他為此甘愿侍奉大吉夢?，F(xiàn)在也因為大吉夢的崩壞而重新被打回原形。

    大吉夢到是還勉強維持著人的形狀，它向?qū)庘徤斐鍪郑皇钦f話的聲音更加含糊了。

    阿姜很勉強才分辨出，它說的似乎是“冠……冠……”

    寧鈴看著它，突然輕聲笑起來：“實話跟你說吧。寶石我是不會給你的。它在大宅中，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世上任意一處都安全。你的仆從可以去任何地方，卻進不了大宅，你想想，被困住的就在大宅下頭，鑰匙就在大宅上頭，你卻永遠(yuǎn)無法進入大宅得到它。而我，永遠(yuǎn)也不會將它拿出來，一顆也不會。你又殺不了我，能怎么樣呢？是不是又生氣，又無力？你害死我親人的時候，我就是這種感覺?，F(xiàn)在你也好好地享受吧?！?/br>
    大吉夢發(fā)出可怕的叫聲，那聲音仿佛用一塊尖銳的玻璃劃著另一塊玻璃：“殺了她?！?/br>
    “但我猜，你此時恐怕無法再次干涉天道，將她重新取出來了吧？”寧鈴的表情，即解恨又解氣：“你以為我沒有打聽清楚嗎？干涉天道，就算是再高修為的人，也會隕道。你雖然借用祟神之力，將大部分反噬被化去，可這一點點漏出來的反噬，也夠你受的。即使你不死在這里，也是茍延殘喘。沒有個幾十年，是不能恢復(fù)?！?/br>
    寧鈴站在江邊重新點了只煙，火光印著她那張嬌艷的臉。

    她一臉厭惡，看著這丑陋的東西：“幾十年以后？……現(xiàn)在我不怕你，那時候我更不會怕你。你就算再找過來，也只會自取其辱。不信嗎？我們到時候再見吧?！?/br>
    “殺……殺…了…你……”大吉夢咕嚕著，不成形的身軀，跌跌撞撞地向她的方向移動。

    寧鈴此時看到它的丑態(tài)，只是好笑：“殺我？你憑什么殺我？”

    但笑了幾聲，卻突然嘔了一口血。

    捂著胸口半天站不起來。臉色也十分難看。

    阿姜急問：“她怎么了？”

    “是違背誓約的反噬?！本┌胂恼f。

    但大概淵宅守護的力量磅礴，她雖然痛苦，可并沒有倒下去，掙扎著站直了，狠狠地對著大吉夢唾了一口，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向遠(yuǎn)處的街道走去。

    走一走，解氣地大笑起來。

    寧鈴大約聽孟觀鯨說過英女，她家從先祖開始，可就不是什么好欺負(fù)的人。到她這里，也如此。

    什么狗東西，也敢脅迫她的親人，害死了她親人。

    而這時候，有一個漁夫的船靠了岸。

    他滿面愁容，懷里的嬰兒在啼哭，但船艙里的婦人卻重病得連眼睛也無法睜開，喘息的聲音像風(fēng)箱似地沉重。

    阿姜正想拉著京半夏跟上寧鈴，卻發(fā)現(xiàn)，連身形都已經(jīng)開始無法維持的大吉夢，轉(zhuǎn)身向那個漁夫蠕動過去。

    “…你……愿望？”它斷斷續(xù)續(xù)，但已足夠?qū)Ψ铰犌宄骸啊プ　莻€……女……我……現(xiàn)實它……”

    從它身上，溢出幾張方形的東西，慢慢變成了紙幣。這讓它身體又變得更小更稀薄了一些。

    在紙幣被江風(fēng)吹走前，驚呆的漁夫跳下船，緊緊將它們攥在手中，對著月色與遠(yuǎn)處路燈的光分辨真?zhèn)?。隨后，欣喜若狂。

    “給你……給你……還想要更多嗎？……許愿……成為我……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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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1918（六）

    漁夫拿起磚頭, 快步下船去，一擊將寧鈴砸暈的瞬間，整個碎片世界再次定格。

    這次, 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時間快速地流逝。

    只是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阿姜走過去, 伸手想要把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