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說，難以窺視她是否動怒，“有誰要對這些提出什么異議嗎？”

    滿座皆寂。

    博利伯爵環(huán)顧左右，連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將領(lǐng)也沉默地低下頭去。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像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博利伯爵，請您回答我，”女王以輕柔的口吻問，“您覺得你們到底是軍人，還是劫匪還是盜賊？你們肩膀上扛著的是帝國的榮耀，還是人們的唾罵？你們是保衛(wèi)這個(gè)國家的，還是來朽敗這個(gè)國家的？”

    博利伯爵深深地朝女王彎腰行禮，聲音低沉：“請您降罪?！?/br>
    “坐吧，博利伯爵。”

    女王說。

    她從身邊的侍官手中取過一樣?xùn)|西。

    看到女王手中的那樣?xùn)|西，軍官席位上的安德里船長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豆大的汗珠在寒氣位盡的冬末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

    “其實(shí)我又何嘗想要聽到這些東西？我又何嘗想相信這些是真的呢？”女王隨意地翻開那本航海日記，輕聲說，但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白鏡廳的軍官和委員們臉上，“然而事實(shí)卻是，在帝國最重要的咽喉上，我們的醉酒夜巡，我們的艦長徹夜離船——甚至連最重要的航海日記都能被輕易竊取?！?/br>
    她合上航海日記，抬起眼，看向大廳中的所有人。

    “賭博、□□、貪污、懶散……帝國海軍到底還有多少榮耀可言？”

    航海日記被她扔到地面，發(fā)出令人心頭一震的悶響。

    女王緩緩站起身，收斂起臉上的全部溫和，冷厲得像一把鏘然出鞘的劍。

    “我今天是以羅蘭君主的名義，是以帝國最高軍事指揮官的名義，更是以所有羅蘭人的名義來與你們談話。你們守衛(wèi)的是帝國最重要的咽喉，是所有將生命與幸福交托到你們手中的羅蘭人，更是你們等待在家中的妻子和兒女。唯有你們肩負(fù)榮耀，才能令你們所愛之人獲得真正的安全和尊重?！?/br>
    “現(xiàn)在，你們將有兩個(gè)選擇：”

    “一、時(shí)刻謹(jǐn)記軍人的使命，讓自己成為守衛(wèi)玫瑰海峽的尖刀利劍?！?/br>
    “二、與帝國為敵。”

    …………………………

    海鳥在半空中盤旋，太陽塔上綉有十字劍和玫瑰的皇家旗幟高高升起，在風(fēng)中獵獵展開。白天的太陽塔上，八尊太陽神的雕像手中的鏡子反射陽光，耀眼刺目。

    一場雷厲風(fēng)行，毫不留情的海軍清洗在這一天發(fā)生。

    此前暫時(shí)□□于月塔中涉及叛亂的人員依律處置，而海軍中有紀(jì)律潰散，貪污受賄的人員則被撤職查辦。阿比蓋爾成為帝國海軍的第一位女性軍官，指揮此前在叛亂中被她收繳的“復(fù)仇女神”號。

    海軍軍事委員會的休整比海軍更嚴(yán)格，從艾德蒙三世設(shè)立海軍委員會起到現(xiàn)在，這個(gè)機(jī)構(gòu)終于走上正軌，履行它最初設(shè)想的政府監(jiān)督軍方的職能。

    帝國海軍改制的整個(gè)過程中，博利伯爵托病閉門不出，那些想要通過他向女王施壓的人碰壁而返。然而，此時(shí)女王手上掌握著孔弗朗家族覆滅后王室接受的秘密艦隊(duì)——如今改名為“千島艦隊(duì)”，海軍中的約翰將軍又早已投靠女王，加之海盜團(tuán)的配合，其他人有心反對這場改革，卻也無法掀起太大的水花。

    在海軍動靜正大的時(shí)候，女王的官邸中。

    本該“閉門不出”的博利伯爵正接受女王的邀請，前來品嘗下午茶。

    “請坐，先生?！迸醯膽B(tài)度比那天在白鏡廳的時(shí)候親和了不少，“我很感激您在此次變革中所做的一切幫助。”

    “我是軍人，守護(hù)帝國是我的使命?！?/br>
    博利伯爵朝女王鞠躬行禮，鄭重地說。

    女王笑了笑，示意他就座。

    這次海軍變/革能夠這么順利地進(jìn)行，與博利伯爵離不開關(guān)系。在白鏡廳中，他與女王聯(lián)手唱了一出雙簧，之后的變/革里，阿比蓋爾能夠較為順利地接手“復(fù)仇女神”號也有博利伯爵的幫助。

    博利伯爵看著面前的瓷杯，在心中嘆了口氣。

    其實(shí)，這并非他與女王在私底下第一次會面。

    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他設(shè)想過如何拒絕女王的要求，結(jié)果沒想到，女王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海軍不干涉王位繼承權(quán)，是您提出的，對嗎？”

    博利伯爵驚訝于女王的敏銳。

    艾德蒙三世病逝之后，玫瑰海峽的帝國海軍通過表決同意在王位繼承權(quán)的爭奪中保持中立。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是他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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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gè)下午

    第六十七章圣靈之日

    “是的, 陛下?！蹦侨詹├魶]有隱瞞地回答，“要求海軍保持中立的確是我的主張。”

    當(dāng)時(shí)羅蘭帝國之內(nèi)政局混亂，不同王位繼承人與其后代表的各方勢力互相角逐, 帝國首都籠罩在令人提之色變的陰謀和暗殺下。博利伯爵認(rèn)為, 如果海軍也投身政斗, 玫瑰海峽失去堅(jiān)守的力量，一旦有敵人進(jìn)攻, 帝國將陷入真正的亡國危難。

    “只是事與愿違?！?/br>
    帝國海軍固然沒有參與王位繼承之爭，卻在他當(dāng)初力主的表決后，逐漸脫離王室政府的掌控。海軍軍事委員會淪為一群蛆蟲的盛會，而掌握了太多自主權(quán)的海軍心驕氣盛, 隱隱有了違背帝國命令的勢頭。博利伯爵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難以憑借一己之力將之扭轉(zhuǎn)。

    “就像品嘗過鮮血的鬣狗, 僅憑道義與使命是難以讓他們放棄口中的食物?！蹦贻p的女王這么形容, “唯有以槍彈和火焰，才能夠震懾他們。如果您守護(hù)帝國的意愿未變, 我希望您能接受接下來發(fā)生在海軍的變化?！?/br>
    博利伯爵沉默了一會兒。

    一位帝國前所未有的女王，本身就是動蕩與不安的代名詞，他無法輕易將帝國最后一支海上力量放到她手中——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快她就會被推翻下臺。因此在阿黛爾·羅蘭加冕后, 帝國雖然有了明確的君主, 博利伯爵依舊保持了中立態(tài)度，沒有過多參與帝國的政治事務(wù)，只固守于玫瑰海峽。

    女王沒有催促他, 只是靜靜地等待他做出抉擇。

    一面是日漸腐朽失控的海軍，一面是歷經(jīng)動蕩始終緊握王權(quán)的女王。

    “我需要看到您的確擁有震懾鬣狗的槍彈和火焰?！?/br>
    最后，博利伯爵這么回答。

    女王答應(yīng)了。

    “您做到了?！?/br>
    博利伯爵神色帶著幾分復(fù)雜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女王。直到今天, 想到玫瑰港叛亂之夜發(fā)生的一切，博利伯爵猶自覺得敬佩。叛亂貴族的鮮血和被收回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