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著頭，眼睛不知道落在何處，用一種有些縹緲的聲音回憶道：“我一度以為她就是我的親額娘。直到她懷孕，我才知道我錯了……”

    說道這里，四阿哥的聲音變了。

    他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處，不但聲音提高了，表情也有些扭曲。

    張淼淼的手被捏得疼得厲害，她不敢出聲，就任憑他捏著。

    “妞妞，你知道嗎？宮里的人最會踩高捧低，在她懷孕之后，我身邊就多了很多的聲音。以前沒人敢告訴我的，在她懷孕之后，就有人敢了。我這才知道她不是親生的。”

    “我當(dāng)時才幾歲……晴天霹靂不足以形容我當(dāng)時的心情。我無法接受養(yǎng)母不是生母的事實(shí)，我跑去質(zhì)問她，問她為什么不是我的親額娘！”

    等等！

    張淼淼眼皮狂跳。

    她覺得自己終于找到德妃和四阿哥母子二人關(guān)系微妙的原因了。

    四阿哥在知道自己生母是誰的情況下跑去問孝懿皇后為什么不是他的親額娘？

    嘖嘖嘖，張淼淼覺得換做她是德妃，她也會對四阿哥產(chǎn)生一些想法的。

    然而四阿哥的話還沒有說完。

    “孝懿皇后很高興?！彼陌⒏绲穆曇舻统粒砬檎f不上是低落還是其他什么，總之張淼淼分辨不出。她只能感覺到，四阿哥捏著她手的力道一點(diǎn)都沒有小。

    她聽他說：“她告訴我，不管我是不是她生的，她都是我的親額娘，她很高興我和她有一樣的念頭。妞妞，她說她會想法子改玉碟，將我記到她的名下?！?/br>
    德妃實(shí)慘了。

    張淼淼給出了這個認(rèn)證。

    當(dāng)然，這不代表四阿哥有錯。

    試想一下，從小把你養(yǎng)大的你媽不是你親媽，你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會去找你親媽，還是跑去找把你養(yǎng)大的媽，和她抱頭痛哭？

    大部分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后者吧？

    四阿哥情有可原。

    德妃卻是真的可憐。站在她的立場上，兒子從出生就被抱走，好不容易長大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跑去找養(yǎng)母哭訴……

    不能想，再這樣想下去，張淼淼都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去看四阿哥了。

    當(dāng)然，這會兒她終于明白四阿爺為什么會用那樣的眼神來看她了。

    大清也算是以孝治國，哪怕四阿哥那個時候很小，這段往事也算不上光彩。往小了說，是他和孝懿皇后母子情深；往大了說，那就是他是白眼狼，忘記生恩，一心攀附高枝。

    嗯——

    怪不得他不喜歡焦秉貞，原來還有這段緣故。

    張淼淼看四阿哥，越發(fā)覺得童年決定性格這句話很正確。

    四阿哥深深嘆息，沒有就這樣話題再說下去。

    張淼淼也不敢問。

    就他和德妃現(xiàn)在相處的狀況來看，這件事雖然膈應(yīng)，但他們兩個之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達(dá)成共識了？

    張淼淼莫名松了一口氣，她可怕做夾芯板了。

    不管是四阿哥自己努力，還是德妃敞開心胸既往不咎，她都要感謝他們沒讓她做夾芯板。

    這樣想著，張淼淼看四阿哥的眼神那是無比的閃亮。

    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四阿哥被這么盯著頓時一陣不自在。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福晉，你說的對。大格格還是讓李氏繼續(xù)養(yǎng)著吧。抱到你這里，天長日久的，你和大格格有了感情，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大格格都不好?！?/br>
    “阿哥爺……”張淼淼站起來，走到四阿哥面前。她張開手臂，抱住他的頭，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阿哥爺，是我說錯話了……咱們還是把大格格抱過來吧……李格格畢竟病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br>
    頓了頓，張淼淼柔聲細(xì)語開口：

    “我向阿哥爺保證，我會好好養(yǎng)咱們大格格。我會讓她知道誰是生母，誰是養(yǎng)母……阿哥爺……”

    四阿哥沒有說話。

    他只是伸手摟住了張淼淼的腰。

    要……要被掐死了！

    張淼淼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喘不上氣了。

    哈——她說錯話的懲罰在這呢！

    張淼淼欲哭無淚，又沒辦法把人推開，心里的那個小人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她不就是想通了，打算好好遵循古代的規(guī)則，用規(guī)矩來保護(hù)自己嗎？四阿哥用得著這樣懲罰她嗎？她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就在張淼淼受不住爆發(fā)前的最后一秒，四阿哥突然減輕了力道。

    他摟著張淼淼的腰，說：“妞妞，給爺生個兒子吧。咱們的兒子，咱們養(yǎng)。咱們不讓他既有生母又有養(yǎng)母……”

    這這這……

    “嗯?！睆堩淀档腿粑孟壍貞?yīng)了。

    該死！

    為什么話題又回到了生孩子上面！

    真的不想生啊……哪個合歡宗門人會去生孩子??！說出去絕對會被嗤笑的！

    可是……

    張淼淼猶豫，嫁過來九天，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處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她看上去地位穩(wěn)固，又得寵，但是在絕對的權(quán)力面前，她并沒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

    她了解自己的性子，順風(fēng)順?biāo)畱T了，萬一哪天再得意忘形，觸怒了四阿哥，被弄死，那就白瞎了。

    沒辦法壽終就寢的話，她這一輩子就白活了，還得再來一次！

    那要不學(xué)古代婦女，生個兒子穩(wěn)固一下地位？

    等等……

    乾隆的繼后似乎也有兒子吧？

    她不也落到了那樣的下場。

    那還是不生吧。

    再次為自己找到理由的張淼淼舒了一口氣。

    還沒放松兩秒了，外頭就傳來哭喊聲和勸慰聲。

    “阿哥爺！福晉！我求求你們！奴才求求你們不要抱走大格格！大格格是我的命?。　?/br>
    “李格格快噤聲！”

    “你們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李格格扶回去！”

    雨濃王以誠驚慌失措的聲音從門外頭傳進(jìn)來。

    四阿哥立刻松開張淼淼：“福晉留在這里吧，爺去看看李氏！”

    張淼淼哪里敢讓他一個人過去，連忙跟上：“阿哥爺，我和你一起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