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出一趟門。給徐礫留下聯(lián)系方式的第二天徐礫其實(shí)就和他聯(lián)系過，徐礫約他有時間出來吃飯，倆人定了這周六中午。

祁念下了公交車，沿著人行道拐彎，按照地圖路線往里走，經(jīng)過一條有著各種吃食、商鋪的路，然后是一個略顯雜亂的小型菜市場，地表滿是一個個小水坑，稍有不慎臟水就會濺到褲腿上。

祁念在小區(qū)入口的報廢保安亭旁看見了徐礫，以及站在徐礫身邊高出一大截的施澤。

徐礫笑意盈盈地朝他揚(yáng)手，徑自走了過去，拖著祁念過馬路：“讓你來我這兒實(shí)在有點(diǎn)不好意思，誰讓你一問三不知，還是得我?guī)闳コ院贸缘?。?/br>
祁念無異議，跟著他走，倒是扭頭看了眼灰溜溜跟在后面的施澤：“他......”

“別管，”徐礫說，“但你要不高興，趕走也可以?！?/br>
施澤聽了恨不得立馬上去說明，高三最后他和祁念已經(jīng)化干戈為玉帛了，哪來的什么不高興，哪里就要把他趕走！

祁念邊走邊瞅瞅徐礫，“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施澤還在那兒躊躇不前，氣氛有些凝固，徐礫忍不住輕笑，只說“走吧”。

第七十八章（上）

徐礫帶祁念去了小區(qū)周邊一家生意很好的飯館，桌上點(diǎn)了干鍋牛蛙，幾個小炒，份量兩個人吃太多，三個人就剛剛好。

時隔多年，畫面有些詭異，祁念邊夾菜邊聽徐礫扯東扯西地講，而坐在對面的施澤則專心捧碗吃飯，生怕刷出存在感打擾了他們倆說話。

途中祁念接了個電話，是顧颯明打來的，他叫了聲“哥”，顧颯明那頭便問他在哪兒、吃午飯沒有。祁念放了放筷子，回答道：“我現(xiàn)在正和徐礫......還有施澤一起在外面吃飯?！?/br>
顧颯明聞言說：“施澤？他把徐礫追到手了？”

祁念抬眼轉(zhuǎn)了一圈眼珠：“......我不知道。”

桌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迅速移開。

祁念對著手機(jī)和他哥“嗯嗯”幾聲，溫馴地說好，不知聽見了什么，又拿手捂在嘴邊，支支吾吾地詢問：“昨天你沒生氣吧？”

聽筒里傳來哼笑：“不是你在生氣么，我現(xiàn)在是在哄你?！?/br>
祁念把手捂得更嚴(yán)實(shí)，頗為正經(jīng)地反駁：“我才不要你哄?！?/br>
于是顧颯明滿足他弟弟的男子漢尊嚴(yán)，順著“不要你哄”這一訴求附和幾句，他讓祁念一個人乖乖的，說過兩天就回云城。

吃到最后，只剩施澤還未停下筷子，并在去上廁所的間隙悄無聲息地把單給買了，回來繼續(xù)吃。

正是中午用餐高峰期，店里迎來新一撥食客，人聲鼎沸，徐礫費(fèi)勁地和祁念說著話，無非就是簡單問問這些年罷了，他提前結(jié)束話題，湊過去解釋道：“里面太吵了，你說話費(fèi)嗓子。”便招手讓服務(wù)員買單。

服務(wù)員過來記下他們的桌號，回收銀臺打單確認(rèn)，期間祁念對上施澤盯向他的目光，有感覺被冒犯到，很是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那服務(wù)員隔很遠(yuǎn)地朝徐礫這邊喊了一聲：“你們那桌單已經(jīng)買完了！”

徐礫愣了愣，剛轉(zhuǎn)頭回來，施澤剛剛那點(diǎn)氣勢煙消云散，像做了什么怕被人發(fā)現(xiàn)的天大的壞事一樣，迅速低下了頭回避。

徐礫有一瞬間的疑惑，自然覺得好笑起來，怎么如今施澤頭發(fā)剃得只剩一茬，連智商和脾氣好像都跟著剃沒了，和高中時候相比稱得上性情大變，這會兒看起來宛如哪家的黃花大閨女，扭扭捏捏的。

“你手機(jī)響了，施澤?！彼嵝训?。

“啊......”

施澤聽見是在叫自己，慌張地摸到擺在一旁的果然在震動的手機(jī)，看一眼，不得不看向徐礫，抹抹嘴角說：“我出去接一個電話，行嗎？”

徐礫無語，但施澤就較真地站在那兒，他只能點(diǎn)頭：“你去接啊?！?/br>
走出飯館時施澤電話已經(jīng)打完，看見他們便從路邊花壇走過來，猶豫了一下，沖徐礫說：“我等會兒有點(diǎn)事情得回去，下午......還是晚上再過來吧。”

他知道自己這樣窮追不舍的方式可能會惹人厭煩，但他黔驢技窮，只會用最笨的方法。

假期本就所剩無幾，而凡是多去過幾次酒吧的人都知道，徐礫很受歡迎，甚至有不少經(jīng)常為了聽他唱歌去光顧酒吧的人，徐礫從不刻意掩飾什么，所以男男女女都有。

施澤危機(jī)感強(qiáng)烈。

徐礫沉默兩秒，給出一個時間：“下午五點(diǎn)。”說完拉著祁念打算走。

施澤頓時精神了，興高采烈地點(diǎn)頭：“下午五點(diǎn)我去你家門口等你，”他識趣地邊轉(zhuǎn)身告退邊說，“我一定準(zhǔn)時到?！?/br>
這片小區(qū)的生活氣息很重，也許給人喧囂混亂之感，但午后走在樹蔭下，依然不失愜意舒適。祁念安靜地沿著石磚路走，突然開口，顯然是問徐礫：“你和施澤在一起了么？”

徐礫像以前一樣倒退著面朝他，聳肩，回答得直接：“沒有?！?/br>
“你不喜歡他？”

徐礫沒有回答，仿佛喪失了能言善辯的本領(lǐng)。

從來面對與顧颯明不相關(guān)的事情就緘默不語的祁念，思忖半晌后，簡單地陳述了一些事實(shí)：“知道你要休學(xué)后，施澤來找過我，說他找了很多地方也沒有找到你，說他很后悔?！?/br>
“放以前我不會信，但這些天，我猜到了?！毙斓[瞇了瞇眼，抬手擋陽光。

“你不相信他？”

“我相信他，”徐礫回答，還是那么笑，“我睡過的人沒有不相信的道理，睡人不疑，疑人不睡?！?/br>
他被祁念噎住的樣子逗到，轉(zhuǎn)過身去往前走了兩步，緊接著隨口般說：“可我跟他沒可能的?！?/br>
樹枝頭掉下一片被吹落的嫩葉，在空中悠悠旋轉(zhuǎn)，擦過地面時發(fā)出輕微細(xì)響，它還沒有經(jīng)歷過茂盛與濃郁的時刻，早早就歸于塵土。

徐礫把祁念送到公交車站，看著他上了車，然后一個人往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深處走去。

祁念坐在公交車上，看窗外的云城，這片樓層低矮老舊的區(qū)域也屬于云城，擠在滿是高樓大廈的繁華世界里，成為可以任意俯視的一隅。他看見遠(yuǎn)處麻將館旁蹲著幾個穿著花襖子的小孩，不顧臟地玩著扇撲克的游戲，無人打擾。

應(yīng)該也有快樂的吧。

無論多么痛苦的人生里都能找尋到哪怕一絲的快樂與慰藉么？

祁念想不了太多人，也許是遺傳的，也許是因為有過長長——很長的一段永遠(yuǎn)無法被抹去的黑暗記憶，他共情的能力向來很差，而他也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許多事情的答案。

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祁念眨了眨眼睫，吐息模糊了眼前的玻璃。

第七十八章（下）

B省的度假村項目坐落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