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東西一下炸開了，在何毅眼前噼里啪啦閃爍著炫目迤邐的光，又在他看清蔣末臉上不帶任何情欲的表情時歸為無邊無際的黑暗。他苦笑一聲，抓住著蔣末的手腕將對方的手移開，聲音沙啞，無奈地叫了一聲：“末末…”

蔣末再也掛不住臉上的笑，偏過頭去盯著前排的座椅發(fā)呆，他聽見何毅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有什么冰冰涼涼的液體由上而下滴到他的側(cè)頸上，他條件反射地抬手去擦，等意識到這可能是什么的時候，怔了一下，正欲轉(zhuǎn)頭去看，卻被人用手遮住了眼睛。一片黑暗里，他聽見何毅哽咽的聲音，“末末，你別這樣好不好…我真的…”許是在他面前哭已經(jīng)是極限，再不肯有多余的示弱，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你…”在蔣末眼里，何毅一直是克制的，理性的，無堅不摧的，雖然他看不到，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因為這種事情在自己面前哭。那些眼淚像是穿透皮膚砸到了他的心上，甚至讓他開始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點過分了，“何毅，你別這樣…”但不知道觸動了哪一根弦，話音剛落，他明顯感覺到對方哭的更厲害了，連帶遮著他眼睛的手都抖得厲害。

在蔣末看不到的地方，何毅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被遮住眼睛顯得異常乖巧的半張臉，聲音輕的像是一聲嘆息，“我當(dāng)初怎么會舍得放你走？”

蔣末沒有說話。

“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在讓你難過，所以你才不想讓我找到你對不對?！?/br>
又是一陣沉默，蔣末說了同樣的話，“都過去了。”因為那些可笑的因緣巧合，兩個人變成了今天這副樣子?？煞珠_之后仔細(xì)想想何毅也沒有什么大的過錯，對方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不知道他的想法，不了解他的生活，所以他連怨都不能有，只能強迫自己向前看。

何毅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下去，“那個人是許勁遠(yuǎn)嗎？”

沒頭沒尾的問題，蔣末竟然聽懂了，他遲疑了一下，然后低低“嗯”了一聲。

“你…”何毅臉色白了白，再也顧不得自己這副狼狽的姿態(tài)會不會被蔣末看見，他收回手遮在蔣末眼睛上的手，嚴(yán)肅地盯著對方，“我不是不肯放手，但誰都可以，他不能，你不知道…”

蔣末與何毅對視，平靜地答：“我知道?！?/br>
看著對方變得有些茫然的眼神，他幾近殘忍地說：“如果喜歡，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br>
何毅眼神黯淡下去，他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在他們重新相遇的第六個小時，他終于不得不艱難地接受一個事實，眼前的男孩再也不屬于他了，他們之間也再不會有他不切實際幻想著的未來。

車窗突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蔣末越過何毅的肩膀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問：“可以放開了嗎？”

不用回頭何毅都知道來的人是誰，他卸了力氣，任由蔣末將他推開，以一個及其別扭的姿勢倚在一邊看著對方仔細(xì)地將被壓皺的衣服整理整齊，終于在蔣末要打開車門的時候，他小聲問了一句：“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蔣末搭在車門上的手頓了一下，留下一句“如果你想的話”，然后下了車。

何毅舌尖抵住口腔上顎，緩了好一會兒才將那股強烈的痛感壓下去，然后從另一側(cè)下了車。兩個人同時看向他，只不過這次許勁遠(yuǎn)對他的態(tài)度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氣，那眼神甚至可以稱的上是厭惡。他深知其中的緣由，任誰看見自己的男朋友被別人壓在身下都不會開心，他甚至惡毒地想對方會不會因此與蔣末爭吵分手。他咧開嘴，想笑又笑不出來，只好作罷，面無表情地對站在一起的兩人道別：“那我就先上去了。”

蔣末點點頭，“好?！?/br>
像是要一次性把以后的都看完，何毅視線落到他的臉上就再也移不開，認(rèn)真地說：“謝謝你送我回來?！?/br>
蔣末對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待何毅離開后，許勁遠(yuǎn)迅速脫下身上的大衣把蔣末裹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冷聲道：“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br>
蔣末揚起頭看他，難得地對他撒嬌，“許叔叔，謝謝你來接我?！?/br>
被那樣柔軟的目光一看，許勁遠(yuǎn)心尖就像被小貓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頓時什么氣都生不起來了，“我讓司機把你的車開走回去，你跟我去醫(yī)院?！?/br>
蔣末乖巧地點頭，“好?！?/br>
許勁遠(yuǎn)忍不住抬手在蔣末臉頰上碰了碰，然后低下頭克制地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蔣末睫毛顫了顫，垂著眼睛沒有回應(yīng)。

許勁遠(yuǎn)看著他的反應(yīng)有些失望，“走吧。”

坐進(jìn)車?yán)?，蔣末下定決心似的，轉(zhuǎn)頭看向許勁遠(yuǎn)，“送你一個禮物。”

許勁遠(yuǎn)愣了愣，“什么？”

“你閉上眼睛?！?/br>
許勁遠(yuǎn)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后閉上了眼睛，明明已經(jīng)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他卻還會因為這種事情心臟撲騰的厲害。幾秒后，一個高溫的，帶著水果甜味的吻如約而至落在他的嘴唇上。

后來許勁遠(yuǎn)一直在想，如果他當(dāng)時沒有貪心地想要更多，蔣末是不是就不會推開他了。

他扣住蔣末的后腦勺強勢地回吻過去，對方身子僵了一下，但沒有拒絕。等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終于氣喘吁吁地分開后，蔣末望著他的漂亮眸子里帶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笑意，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許叔叔，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好不好？”

第44章

許勁遠(yuǎn)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笑容變得有些陰郁，“你又跟他在一起了？”

蔣末坐直身體，搖了搖頭，“沒有?！彪m然許勁遠(yuǎn)一直對他很好，但他其實是有點怕他的。就像現(xiàn)在，對方臉上的笑容蔣末見過太多次，一般來說笑容越深，惹到他的人下場就越慘。

“那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許勁遠(yuǎn)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又恢復(fù)了溫柔的神色，“我讓你為難了？”

蔣末盯著許勁遠(yuǎn)的領(lǐng)口發(fā)愣，先前沒有注意，隨著對方的動作他才發(fā)現(xiàn)那條帶暗色花紋的領(lǐng)帶同自己今天穿的西裝是一套的。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只能安慰自己是因為事情太多神經(jīng)過度緊張了。

“怎么了？”

蔣末避開他的視線，搖了搖頭，“沒什么?！?/br>
許勁遠(yuǎn)也沒再追問，坐正身體啟動了車子。

外面不遠(yuǎn)處一直站在陰影里的人迅速鉆進(jìn)了停在酒店門口等客的出租車，對司機說：“師傅，跟上前面那輛黑色的奧迪?！?/br>
看多了香港警匪片的司機師傅看他一副憔悴的樣子，還以為他是辦案的便衣警察，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跟丟。

何毅不知道司機心里的那點彎彎繞繞，勉強對他笑了笑，然后說了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