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椅子轉(zhuǎn)向舞臺正前方，讓現(xiàn)場所有觀眾一起評判：“你們說這像不像男生的眉毛？”

旁邊一位女藝人也說：“其實要是以男生的標準看這眉型是好看的，但以女生的標準看真的不好看啊……”

幾乎全場一邊倒的負評，主持人轉(zhuǎn)向隋輕馳，意思是“你看”。

隋輕馳依然說：“我覺得不像?！?/br>
明明這么沒有說服力，就是在嘴硬而已，但是他冷冰冰地一開口，全場還是很神奇地被他說靜了一拍。

哪里像了？不知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根本一點都不像。

不像他心目中那個劍眉星目的男生。

隋輕馳回頭看向傅錯，帶著難言的苦澀慢慢走到他旁邊坐下，希望他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察覺。電視里的隋輕馳還擺著一張臭臉，他都恨不能沖進去讓自己振作一點。

“你要看我就陪你看吧，”隋輕馳說，“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我在節(jié)目上說過各種弱智發(fā)言，聽到什么都別奇怪?！?/br>
上節(jié)目彈吉他，被嘉賓問你這個撥奏的手勢跟誰學的，我說石頭哥，采訪時讓我談自己的初戀，我說我沒談過戀愛，我說我吉他是自學的，我不許他們問關(guān)于樂隊的問題，我說CTR從小就是我的志向，我說我唱VivaVida是歌迷要求的，我說我對Coldpy的歌不熟……

每次錄完節(jié)目我都很后悔當時不過腦子就說出那些話，事后想讓節(jié)目組剪掉，但又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擔心被你看到，后來又意識到你可能根本就不會看，又不知道究竟是該慶幸還是更加難過。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寫歌，錄音，遛狗，zuoai，聊音樂，看電影……可以好多天待在別墅里哪里也不去，這兒就好像變成了世外桃源。某一天早上，傅錯被狗東西叫醒，天還沒全亮，就感覺眼皮上濕漉漉的，一睜開眼，大狗的黑色鼻子就湊在眼前，狗東西往后可憐兮兮地蹲在床邊，他還有些困，便又轉(zhuǎn)身想繼續(xù)睡，狗子又上前拿鼻子輕輕拱他，傅錯沒辦法，只得撐起來，披上一件衣服下了床，跟在狗東西后面。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手臂壓在被子外趴睡著的隋輕馳，又低頭看了眼狗東西，低聲道：“你怎么不去叫他?。俊?/br>
狗東西把他領(lǐng)到樓下，他才看見原來是自動喂食器里沒狗糧了。

嘆了口氣，他給喂食器里裝好狗糧，狗子立刻埋頭狼吞虎咽起來。

喂了狗，自己也吃了藥，靶向藥物都是進口藥，吃了不到兩個月，已經(jīng)花去好幾萬，但是值得，至少讓他這兩個月過得還算體面，但兩個月大約也是體面的極限了吧。藥他都裝在維生素B的瓶子里，有時連他自己都會覺得仿佛是真的在吃維B，像個養(yǎng)身朋克人。

一醒過來似乎就睡不著了，他干脆上樓換了衣服，進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番，聽見外面有聲音，隋輕馳在床上翻了個身，慢吞吞地坐起來，抓著一頭蓬松的頭發(fā)，瞇著眼瞅著窗外：“還早啊……”

然后就屈著一條腿貓著背坐床上發(fā)起呆來。

“喂食器里沒狗糧了，”傅錯在衛(wèi)生間里說，“隋輕馳，你連狗都照顧不好，如果我死了你怎么辦？”

隋輕馳掀開被子，起身套好長褲，低垂著脖子系著腰繩，說：“干嘛突然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怎么見得你就死在我前面？”

“我比你大兩歲，大概率上會比你早死?！?/br>
隋輕馳走進洗手間，說：“不會的?！?/br>
傅錯感到隋輕馳從身后經(jīng)過，從后面拍了下他的腰，輕輕揉了揉。

他看著隋輕馳繞過自己走到洗手臺前刷牙，鏡子上因為他之前剛洗過臉還有一層水汽，隋輕馳咬著牙刷，拿手抹了一下，明凈的鏡面上立刻映出兩人清晰的面孔。

傅錯看著鏡子，鏡面上是隋輕馳手掌滑過的痕跡，來自搖滾樂隊主唱瀟灑的一抹，其中有一條細細的痕跡和別處不同，那是戒指滑過的地方。

他喜歡看隋輕馳剛起床時很天然甚至有點雜亂的樣子，支配他頭發(fā)的不再是上舞臺前做的造型，而是自十六歲起就沒見變過的頭發(fā)旋，他每次趁隋輕馳躺著的時候揉他的頭發(fā)，它們都會在被他的手撥開后又紛紛回歸它們經(jīng)年累月長成的方向。

隋輕馳眉毛的邊緣也沒有再整齊得像勾出來的，又恢復了他熟悉的厚度，配著那雙神采奪目的眼睛，是有一點點兇，但也有一種野性的美。

傅錯禁不住問：“你這么自信會死在我前頭？”

“我也不會死在你前頭?！彼遢p馳放下牙刷，又打開水，彎腰捧著水洗臉。

傅錯看著隋輕馳光裸的后背，漂亮的脊椎優(yōu)雅地彎曲著，支撐著這具充滿生命力的身體。

“……你是說我們要一起死嗎？”他問。

“你先死我就陪你死。”隋輕馳抬頭朝他看了一眼，眼睫和眉毛上掛滿水，像剛從母胎中誕生的生命，那么鮮活卻說著毫不珍惜自己的話。

傅錯心中陡然一沉：“你認真的？”

隋輕馳站直身，擰上水，從旁邊拿下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你也說過，我死了你就陪我死，你不是認真的嗎？”

傅錯語塞：“那當然是玩笑話，生活這么美好，我舍不得為了你殉情?！?/br>
隋輕馳擦下巴的動作頓了一下，片刻后把毛巾扔在了一旁，說：“好吧。”

“好吧什么？”

“你舍不得，我舍得。”隋輕馳走到他面前，偏頭便吻他。

傅錯覺得自己在被一個美麗的瘋子吻著，他很想聽隋輕馳接下來就說“我開玩笑的”，但他好像永遠等不到這句話，有些焦慮地推了下隋輕馳：“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愛情，殉情這種事傻子才會做……”

那吻還是執(zhí)著地向他壓來，隋輕馳的眼睛被濕潤的睫毛壓著，像是大雨后懵懂的動物的眼睛。

“隋輕馳，”傅錯艱難地出聲，“你死了我不會陪你的，我說真的……”

“我知道?！彼遢p馳把他抵在洗手臺上，下巴往上抬了幾分，隨即吻在他鼻尖，“我死了以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了，你陪不陪我無所謂，你就好好地活著吧……”

傅錯痛苦地閉上眼，和隋輕馳接吻的感覺永遠那么強烈，像野獸舔舐獵物發(fā)出的水聲，激烈時他能感到隋輕馳高挺的鼻尖壓在他臉頰上，像在刻骨用力地嗅他。

他抬手環(huán)住隋輕馳的身體，又感動得想哭，又絕望得想哭。

第九十一章

傅錯睜開眼，來自窗外淺藍色的光填滿了這間臥室。他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整夜地失眠了。人真的是奇怪的動物，說好兩個月的期限，身體在那一刻似乎也聽懂了，這兩個月的每一天，每一個細胞都在拼命為他燃燒，兩個月的期限終于要到了，它們似乎也感覺到了，那股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