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7
是否正確——直到他再次將那個音節(jié)重復了一遍。“l(fā)e……o……l……”他皺起眉,面部肌rou微微縮起,嘴唇動作的幅度也干澀生疏,他艱難而又模糊地重復著這個音節(jié),不斷地嘗試著對我做出清晰的表達。我將身體側過來,微仰著頭看向他認真而略顯茫然的神情,伸出手扶住他的一側臉頰下端,讓他直視著我,盡量讓嘴型的動作顯得清晰易懂,一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地教他:“萊歐,蒂爾。我叫萊歐蒂爾?!?/br>“l(fā)e……”“l(fā)eo?!?/br>“l(fā)e……”杰拉德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干澀刺耳,但此時此刻我卻認為沒有什么聲音是比他這樣努力認真發(fā)出來的更加動聽的了,“l(fā)eo……”“對。”我用溫和的聲線鼓勵道,“萊歐。萊歐蒂爾?!?/br>“萊……歐……”他看起來就仿佛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一般,努力了半天才發(fā)出一個明顯不怎么對的音節(jié):“tue……”我忍不住輕笑起來,依舊耐心地糾正他:“du,duil。不是tue。”“……tuei?!?/br>他不斷發(fā)出的這些古怪音節(jié)讓我在感到欣慰的同時又忍俊不禁,我止不住笑,只好一邊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太過放肆地笑出聲,一邊繼續(xù)糾正他的發(fā)音。我嘗試了很久,杰拉德也不厭其煩地跟著我學,不過似乎成效不大,他依舊無法正確發(fā)出我名字后半段的音節(jié)。同時我也注意到他從喉嚨里發(fā)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干澀微弱,于是只能暫時放棄,為他從旁邊端來一杯水讓他慢慢飲下。我安靜看著他喉嚨處由于吞咽動作所造成的起伏,心情復雜得無法言說。等他將杯中的清水喝完,我收回手將杯子放到一邊,依舊保持著抬頭的姿勢,伸出手指輕輕點了兩下他的額頭,想開口對他說些什么,似乎又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詞匯。我的大腦仿佛變得遲緩起來,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大鐘,以茍延殘喘般的幅度和頻率緩慢行走著,使我之前所具備的全部學識都石沉大海,不知所蹤。我將食指換成拇指,用大拇指指腹輕輕地按壓摩擦了幾下他額頭部位的肌膚,感受著指下比起幾個月前光滑了不少的觸感,在心里暗自感嘆了一聲這幾個月以來對他飲食營養(yǎng)的詳細安排果然沒錯。然后我的手指順著下滑,揉捏了幾下他眉毛的部位,最濃密的位置有些稍稍扎手的觸感,像是一團柔軟的絨毛,蜷縮在指腹下的感覺有些微妙而舒適。再往下就是他那雙我已經(jīng)觀察過很多次的眼睛。他因為感染hlm病毒而變得無比脆弱而蒼白的皮膚依舊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病態(tài)感,但是這雙眼睛比起我剛剛見到他時已經(jīng)精神了太多,不再像以前那般籠罩在黑暗和陰郁之下。他在頭發(fā)被剪短之后已經(jīng)逐漸習慣了平視我們所有人,而不是像剛被送到研究所那個時候那樣,只會從發(fā)絲的縫隙中陰冷地觀察著每一個路過他周身的人。他的臉頰開始變得紅潤,談不上徹底的健康,但是至少有了顏色,總算是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他的嘴唇也像臉頰一樣變得有血色起來,我將手指輕輕放上去的時候感覺有點像是我已經(jīng)許久未曾使用過的軟膠,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軟卻充滿彈性。在他剛被送到研究所的那段時間,我甚至一度懷疑過他會和其他感染者一樣,痛苦地掙扎在死亡與生存的邊緣,無法脫離混沌的狀態(tài),卻又得本能地活下去。但是這么長的一段時間過去了,他正在逐漸理解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逐漸嘗試著重新以一個人的身份醒過來,逐漸與體內的病毒更加激烈地斗爭,逐漸恢復自己的意識。現(xiàn)在,他甚至能夠開口叫出我的名字了。我默然地回想著他這幾個月以來的所有變化,感到一陣恍惚與心酸,仿佛精心釀制的烈酒一般的甘甜與苦澀同時充斥在我的整具身體里。這杯酒正在支配著我的思想逐漸淪陷,卷起我的意識與思維深深地沉沒在狂暴的漩渦之下。“萊……歐?!?/br>我被他的這聲呼喚驚醒,抬頭再次看向他的時候,他正嘗試著又一次叫出我的名字:“萊歐……提……”我笑起來,輕輕摸了兩下他的頭,“叫萊歐就行了,不用勉強自己。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只要我知道你是在叫我就足夠了?!蔽覍⑹直澈褪种钢腹?jié)的部位在他臉上滑動了一下,輕聲說道:“我等著你能夠正確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天?!?/br>杰拉德側了下頭,將臉頰貼上我還沒來得及撤開的掌心,半閉起眼,仿佛是在感受我掌心的溫度一般停頓了幾秒,才抬起頭重新看著我,再次叫道:“萊歐?!?/br>他這樣的叫法依舊不太準確,而且由于他太久沒有發(fā)出過聲音,聲帶已經(jīng)不再適應這樣頻繁的震動,發(fā)出來的聲音也是在算不上好聽。我回想著一些能夠針對聲帶輔助治療的藥物,再次為他取來了一杯清水,并抬手讓他飲下。顯示器上的數(shù)據(jù)依舊如常,我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任何我想要的東西,更何況此時此刻我也沒心思去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基本不會有什么變化的數(shù)據(jù)上。他飲盡這第二杯水后,我依舊注視著他,和他的目光對視著,有那么一瞬間就像是站到了他的角度一樣。我猜想著許多事,比如他平時像現(xiàn)在這樣注視著我的時候究竟會不會思考,如果能夠思考,那么在看著我的時候他又會思考些什么。我的思維健全,有能力具備條理性地思考與分析事物,但他不行,我即使能夠猜想,也終究無法身臨其境地體會到他在思緒模糊時的想法。我感到胸膛里一陣悶痛,這陣悶痛隨著我跳動著的心臟一起,像是鼓點一般擊打在胸腔里,一陣一陣地逐漸麻痹著我的血液。“杰拉德?!蔽医辛艘宦曀拿郑徇^頭看著他做出和我同樣的動作,笑了一會兒,說:“我想你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能夠聽懂我的一些話了?!?/br>說完這句話后,我再次感到啞口無言,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接受自己幾乎喪失了全部表達能力的這個事實。“不過就算你能聽懂我說的話,估計也理解不了我現(xiàn)在的心情?!蔽铱康揭伪成希械铰晕⒂行┢v,“看著你這樣一步步逐漸恢復,我比做出任何沒有意義的報告,或者得到任何令人感到尊崇羨慕的獎章都要開心??墒俏覅s依舊不清楚你能夠恢復的原因是什么,你和其他感染者的不同之處究竟在哪里……”我搖了搖頭,重新笑道:“無論如何,我都很高興你能像這樣逐漸恢復,就算在你這里找不到答案,我還可以繼續(xù)尋找更多方法去救助其他惡性病毒感染者。”我沉默幾秒,然后緩緩說道:“但是對我來說,你已經(jīng)和他們不一樣了,杰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