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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山河懷璧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5

分卷閱讀105

    不過如此兩句,平懷瑱便能猜出他為何事感傷,當(dāng)即將他連人帶被給一并攬進(jìn)臂里窩著,如常寬慰道:“你將他們視若親子,我又何嘗不愿?天下之大,來日任他二人無阻徜徉,喜怒哀樂、人間百味,定然無一缺憾的?!?/br>
李清玨聽得心間寒暖交加,間或又覺無奈,想著正是那句“天下之大”,惹得容夕與他生氣。

不過容夕之氣總歸可消,而憐華之痛如何散去?歲月可能消磨?一年、十年、二十年……也許確有一日,容夕可滌去一身戾氣,品尋常喜樂;然憐華已失所愛,此生終不可得,瘡痕難消。

李清玨手掌緊緊按在平懷瑱肩頭,由始至終未令他知曉憐華心中之情,是故平懷瑱僅當(dāng)憐華忠,卻不明這忠義之下舍了舌尖血。

他彎唇苦笑,搖頭作罷。

平懷瑱往他額上輕吻,不著痕跡地?fù)Q了話道:“我會盡快尋一妥當(dāng)之處安置樓中百人,此外宮中諸事也當(dāng)快些了?!?/br>
李清玨不再多想,聞言問道:“如今頗為被動,如何快?”

“以退為進(jìn)。我為儲一日,老六便焦灼一日,若能令他急不可耐,便可化被動為主動。”

“想要六皇子急不可耐,除非……”

李清玨若有所思,平懷瑱揣得他心中所想,頷首予他肯定:“我擇日與父皇開誠布公一場?!闭f著再擁他緊些,近在耳旁道了這些日來衡量已久之計(jì)。

李清玨聽得頻頻鎖眉,細(xì)加權(quán)衡想來其實(shí)冒險(xiǎn),然而眼下確無妙計(jì),倒不如兵行險(xiǎn)著。此后幾度回味,又甚覺依此計(jì)而行,太子與六皇子皆可算得是孤注一擲,至于花落誰家,便各憑本事了。

說不得六皇子究竟幾多籌碼,但太子之畔,他伴在身旁苦苦謀劃多年,竭盡全力也要為他謀得萬千縝密,至如今決不當(dāng)輸,也決不會輸。

第七十九章

過午后雨勢消停,李清玨與太子同在趙府用了午膳,見戶外青天濃云已舒,晴陽復(fù)現(xiàn),惦念著容夕可有回到樓中,未作小憩便動身離開。

平懷瑱同也不再久留,不過遲他半步,惜別后無言望著那道清俊背影,目送他手執(zhí)青傘行過廊角,如戲里仙人,來既無聲,去亦無痕。

而廊側(cè)閑庭,俱是人間氣。

平懷瑱對著空寂回廊獨(dú)望良久,手自腰間折扇拂過。

從今日起,玉骨在身,他要這山河盡俯首,要天地萬物凝于掌,為這早已被俗世所負(fù)之人再染煙火。

殘雨自宮中攀龍翹檐緩緩墜下一滴。

御書房久未得天子蒞臨,倒是養(yǎng)心殿不分晝夜漫著湯藥苦澀。

宏宣帝于此養(yǎng)病已有些時(shí)日,身有好轉(zhuǎn),唯咳疾始終難愈,稍一見風(fēng)便胸肺生痛,咳得喉里都泛起腥氣來。平懷瑱聽著那日日錐心之聲,因放心不下而逾矩善諫,愿皇帝切莫過分牽念國事,姑且安生休養(yǎng),更莫急于出外以免再受風(fēng)侵。

許是人至遲暮脾性大改,往常宮中從無一人敢諫之言,今從太子口中懇切道出,宏宣帝竟半分不悅也未生出。

大太監(jiān)王公公在旁背著層汗細(xì)思著,又想許與年歲無關(guān),只怕是道話者恰為太子,才能止了皇帝一通天怒。否則這若換作旁人,僅是一句“莫念國事”,便夠他腦袋掉上十回。

然而王公公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不曾料到平懷瑱實(shí)則并非無心,乃是有意把話道得不敬且荒唐,好令宏宣帝多作思量,不再將舉宮晦風(fēng)盡阻于身外,自欺欺人地佯作平和。

殿內(nèi)祈福金鵲高嵌梁柱之上,瞳孔映著堂里煨藥金爐中一點(diǎn)火光。

宏宣帝略含虛態(tài)背倚龍榻,身覆錦被仍不覺熱,苦了平懷瑱紋龍朱袍一絲不茍,近在爐邊親自躬身看火,令那額上凝起薄汗。

自投毒弒龍一事后,平懷瑱便命人將藥爐挪至殿內(nèi),摻水煎藥都在王公公眼皮子底下。

眼下這盅方足時(shí)辰,王公公捧著玉碗謹(jǐn)小慎微地候在太子跟前,待他抬眼立馬囑人呈上棉布,仔細(xì)裹好藥盅長柄。平懷瑱隔著薄厚適宜的一方棉布執(zhí)起盅來,慢慢倒藥入碗,清透藥汁絲絲騰著熱氣,經(jīng)玉滾了半圈就已涼了三分。

天子驕奢,冬含暖玉,夏捧涼玉,他接過碗來拿勺再勻上幾勻散去藥中大半熱氣,行至榻畔勸道:“父皇將藥服了罷,這幽泉冰玉碗素來涼得極快,湯藥還是趁熱服好?!?/br>
宏宣帝合眸頷首,允他坐在身旁,親手勺勺喂來。

如此片刻,藥將見底時(shí),宏宣帝驀地笑了一笑,問道:“朕這一生都活在宮里,從不知百姓家中是何光景,那里頭的‘父慈子孝’,可是眼前這模樣?”

平懷瑱手上一頓,將碗里最后一勺藥喂盡,低聲答道:“當(dāng)是這模樣?!?/br>
宏宣帝猶不滿足,復(fù)問:“父若有疾,當(dāng)兒子的都這般萬事親力親為地顧著么?”

“兒臣亦不曾見過,說不得是或不是,但必定是該的?!?/br>
宏宣帝點(diǎn)點(diǎn)頭:“此為孝?!?/br>
平懷瑱不語,側(cè)身將碗遞給了王公公,替宏宣帝緊一緊被角。

尚未收回手來,耳中又傳入微妙一言:“朕有許多兒子?!?/br>
王公公險(xiǎn)些摔了手中玉碗,驚吸半口氣,回過神來忙瞪眼將殿內(nèi)宮婢一個(gè)不留地給支了出去。

天子之側(cè),得幸侍奉者各個(gè)知情識趣、教訓(xùn)有方,仿佛半字皆未聽入耳中,垂眉不露異色,出殿時(shí)足若點(diǎn)水細(xì)緩無聲,唯珠簾碰了幾下,逸出些叮咚之響。

半晌后三重簾皆靜了,平懷瑱狀似不察話中深意,無謂應(yīng)著:“父皇乃是真龍?zhí)熳樱瑸樘煜赂拦?,自?dāng)廣延血脈,此乃天理?!?/br>
“天理。”宏宣帝笑一聲,抬眼端著他,平懷瑱回望過去,那眼周松弛皺痕令他覺出歲月無情,“朕有許多兒子,也有過許多兒子?!?/br>
平懷瑱如常聽著。

“你母后曾為朕孕有一子,后不慎落胎。那時(shí)胎兒已足六月,太醫(yī)同朕講,皇后所孕乃是男兒,本該是朕的皇長子。

“同年,順貴妃有孕,孕時(shí)染疾,身骨俱損,誕下長子后,不過三日便離朕而去,從此宮中無貴妃。而朕的長子懷珝,因在胎中傷了根基,亦未能足月便至夭折。

“再之后,朕才有了你。你上無兄長,亦無生母,為保你無虞,朕便將你送往皇后膝下,令你為長為嫡。皇后是為正宮,經(jīng)滑胎一事后再難成孕,此生待你必如己出……如今看來,朕是對了。”

平懷瑱于話末憶起冷宮中受苦之人,胸中一陣鈍痛。

“母后待我確如己出?!?/br>
“你母后待你是為善,”宏宣帝意味深長,暗將重幕撕裂在他眼前,“但宮中之事,多為不善。”

“兒臣省得?!?/br>
宏宣帝聽這四字欲發(fā)生笑,一時(shí)難耐掩口咳了數(shù)下,擺首揮開平懷瑱關(guān)切為他撫氣之手,似嘲他又似自嘲,忍著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