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

泊清和他說分手的那一天，離開學(xué)校之后，陸一衍喝了一通酒，又返回去泊清家里找人。

當(dāng)是讓自己死心也好，他要聽泊清親口對他說。死也死得明白一點。

……他想要見見泊清。

那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陸一衍在泊清家樓下枯等了一個多小時。泊清家里那扇的窗戶卻遲遲不見有燈光亮起，而泊清的手機干脆則是一直都打不通。

當(dāng)時太晚了，陸一衍當(dāng)時還以為泊清只是睡下了。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泊清的人也沒有回到學(xué)校。

下午倒是來了，和黎炘一起。學(xué)校里面開始沸沸揚揚地流傳出關(guān)于這兩個人的事。陸一衍那一整天里的臉色都黑沉如鍋底。一想到上去就要看到他們那兩個人如膠似漆的畫面，陸一衍就暴躁無比，連帶想要去找泊清的心情都沒了。

陸一衍依然聯(lián)系不上泊清。陸一衍忍不住又一次站在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這天是周末，不用去學(xué)校。

陸一衍站著站著，他心里咯噔一聲，想到了一個可能。他聯(lián)系不上泊清的原因，不會是泊清把他拉黑了吧？

找到附近的鄰居一問，陸一衍才愕然得知，從前天開始泊清就沒有再回到這里來了。

那個騎著自行車的大媽興致盎然，被陸一衍這么一問，她反倒十分熱情地湊了上來，反問陸一衍：“小伙子，你是泊清什么人??？你找他干什么啊？你看，等泊清回來阿姨好告訴他一聲呀。”

陸一衍不愿多言，只隨便推說自己是泊清家里的表親戚。

他也沒想到這一句正中這個大媽的下懷。只見她長長地“哦——”了一聲，語調(diào)有些夸張地上揚，聽起來居然很有興奮的意思在其中。此時的大媽是嗅到了八卦氣息的雷達(dá)探掃狀態(tài)。她意味深長地頓了一頓，又繼續(xù)和陸一衍搭話：“那你知不知道，上次泊清他mama不是送那個醫(yī)院的時候，就那個開車過來的，那個穿黑西裝的人，”她聲音尖細(xì)，此時又鬼鬼祟祟地壓低了聲音，覺得能從陸一衍這打聽出一點猛料來：“——是不是泊清他爸啊？”

“黑西裝？”陸一衍皺眉。

從這個人的話里他似乎捕捉到了點什么。

泊清一直沒有回家，人卻去了學(xué)校；他的手機還一直打不通；黑西裝……會是誰？

陸一衍忽然有種預(yù)感，事情好像并沒有他們想的那么簡單。

第二十九章

黎炘今天突然跟泊清說要出門，要帶著他一起。

泊清莫名其妙地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不解地問黎炘：“去哪？”

其實真正令他不解的是，黎炘居然肯帶他出門，泊清總覺得不會是什么好事。

雖說如此，他還是換上了外出的衣服，和黎炘一起坐上了車后座。說實話他沒想到自己還有出門的機會，泊清迫切需要出來透透氣，不然真的會被悶死的。

泊清靠在后座，他無聊地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色。他們上了高速，開的又都是泊清不認(rèn)識的路，感覺像在開往城郊，而且路程還不遠(yuǎn)。

“去哪？”泊清看厭了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黎炘腿上還放著臺筆記本。他的視線從上面移開，伸手親昵地揉揉泊清的發(fā)頂。和之前所有的回答一樣，他只是說：“清清去了就知道了?！?/br>
泊清轉(zhuǎn)回頭，打了個呵欠。

雖然不知道要去哪，反正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都是黎炘想要他去的地方。泊清坐著車，慢慢地在平穩(wěn)的行駛中盹著了。

他睡得不熟，還做了個夢。

夢里的人像在灰霧里行走，動作遲緩，聲音模糊，但是夢中的情緒卻是十分真實的。他看不清對面的人的臉，卻知道她是誰。

泊清在自己夢里變得很小。小胳膊小短腿的泊清，和mama一起住在小房子里。

房子真的太狹窄逼仄了。他和mama擠在一起，轉(zhuǎn)個身便碰到了墻，直起腰頭就撞上了天花板。泊清只能盡量縮手縮腳地呆在里面。房子里只是住進了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了，再也踏不進第三個人來。

泊清不敢亂動，他看不清mama的表情。但是心里一如既往地清楚知道，mama不喜歡他。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知道并沉默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和他爸爸一樣有病，他是一個不該被人喜歡的小孩子。

小泊清在夢里面手足無措。他不敢碰到mama，在心里卻又偷偷地希望能碰碰她。

怎么辦啊……他和所有的人一樣，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整個夢境都壓抑又真實。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后還是黎炘輕輕喚醒了泊清。

車輛已經(jīng)停下來，他們到了。

泊清看了一下手機顯示的時間，他們花了一個小時，特地來到的這里。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個有多好看的地方。

他們從停車場出來。這里地段有些偏僻，放眼看去，只有不遠(yuǎn)處建成了幾棟還算比較成規(guī)模的樓。泊清看見了正門口的幾個紅色大字。

——青石市精神病醫(yī)院。

泊清的腳步停滯在原地。

他看看身邊的黎炘，又看看遠(yuǎn)處的醫(yī)院。這里是……mama在的地方。

泊清繼續(xù)往前走去，他的呼吸不覺急促了起來。他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問黎炘：“真的嗎？可以嗎？……”

黎炘上前，把泊清的手牽在手心里。

泊清已經(jīng)有幾天沒見到mama了。

黎炘帶著他，他們在前臺登記，確認(rèn)身份后就被允許探視了。

他跟在一個護士的身后，被帶著來到一個大房間。這里是他們這一層的游戲室。里面很多穿著病號服的人，房間里充斥著各種各樣吵吵嚷嚷的聲音。這些人對他們的到來仿佛熟視無睹，有人抬起頭，眼神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他們進去的時候，泊清看到他mama正一個人在里面，對著面前一副拼圖發(fā)呆。

而泊清看到那一幕。他鼻子一酸，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又想起來黎炘還在他旁邊，他把心中那股酸澀的情緒壓了下去。泊清往身邊一看，那個如影隨形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身邊消失了。

他突然間消失，泊清竟然有些不習(xí)慣。他下意識往后看去。

黎炘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他只是站在門口看著泊清，沒有和他一起進來的意思。

見泊清回頭，他還悄悄朝泊清招了招手。

泊清才想起來，黎炘不能被mama看見。

泊清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過頭，繼續(xù)向女人走過去。

女人始終低著頭，出神地凝視著自己面前的拼圖。她沒有抬頭看泊清一眼，連泊清的走到身邊了都沒有理會。

泊清小心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中間她抬了一下頭，視線在泊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