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生得七竅玲瓏心，卻知樓淮祀這話是真的，不是哄逗，不是說笑，不是玩鬧，自他肺腑之間生出。

    “你可還愿隨我走？”樓淮祀期盼問道。

    衛(wèi)繁咬了咬唇，心頭沒有害怕，只有一點(diǎn)酸楚，似讓人拿繩索輕勒一下，悶悶的跳動(dòng)了一記。深吸一口氣，又從炭灰里扒出一塊山芋撥給樓淮祀。

    樓淮祀下意識地接過晾在一邊，輕吹了下燙疼的指尖。

    衛(wèi)繁忽地就笑了起來，又點(diǎn)了下頭：“我還是愿意的?！?/br>
    樓淮祀的目光似牢籠，將她關(guān)押其中，不放她離去，不許她避答。

    衛(wèi)繁紅紅的眼，卻笑出一對梨渦，道 ：“這世上除了樓哥哥，還會(huì)有誰陪我守著一盆炭火煨山芋？”

    樓淮祀由衷而笑，將她攏進(jìn)懷中。又小又軟又暖的一團(tuán)，不緊緊扣牢，清風(fēng)就會(huì)鉆入懷中吹涼她的雙頰，怎堪其擾？

    衛(wèi)繁扎在他的懷里，動(dòng)彈不得，索性安生呆在他的懷中，靜聽著風(fēng)過水榭輕盈有聲，水中游魚擺尾激起輕波，火盆中的余火噼剝炸開，連著水榭門窗因風(fēng)微有吱啞。

    唯她在他懷里溫暖無聲，自成天地，大可將己心交付。

    .

    俞子離讓小童煽著爐火，自己輕篩著茶粉，笑著與樓長危道：“師兄，我這沒有好酒，卻有好茶，不妨品上一品？”

    樓長道：“子離，我是粗人，鮮少做風(fēng)雅之事？”

    俞子離笑：“嫂嫂也擅烹茶，這套金銀茶具還嫂嫂送我的。”

    樓長危笑了笑：“公主酒量不輸于我?！?/br>
    俞子離有些吃驚，微微睜大雙眸，半晌才道：“怪不得有次我要與嫂嫂斗酒，她神色古怪，原來是嫌我酒量不行?！?/br>
    “子離，當(dāng)年……”

    “師兄。”俞子離攔了他的話，“舊事不必重提，你所學(xué)的，與阿爹教我的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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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以戰(zhàn)止殺非不可為，身在其位, 一力能得全兔, 豈用二力？”俞子離搖了搖頭, 以茶代酒，自罰了一杯，與樓長危道, “師兄，是子離偏執(zhí)天真?！?/br>
    .

    樓長危有些苦澀, 他們名為師兄弟, 情份上倒似父子, 俞丘聲老年得子，怕自己活不長, 對幼子那真是百依百順, 也就樓長?？床贿^眼能拉下臉訓(xùn)斥幾句。

    俞丘聲那顆慈父心啊, 疼得那叫一個(gè)揪絞酸楚，礙于半道收來的徒弟生起氣頗為嚇人, 老人家偷偷摸摸烹制佳肴安慰兒子，父子二人躲在別院心酸地偷偷對飲。

    樓長危一怒之下，好幾天不理這對父子, 俞丘聲只得又來安撫徒弟, 打圓場：“阿離尚小，年幼不知世事，寶玉未曾磨礪亦無其光嘛！”

    樓長危反問：“師父打算幾時(shí)教師弟人情世事？”

    俞丘聲搓搓手，摸摸胡子, 推道：“你師弟還小還小，苗幼經(jīng)不得風(fēng)雨?！?/br>
    等問得急了，俞丘聲又道：“質(zhì)樸天然未嘗不是好事。樹栽盆中，修修剪剪，雖賞心卻失之野趣?！?/br>
    直待俞丘聲自知大限將至，這才惶恐起來，拉著樓長危要他照顧幼子，道：“居安，護(hù)他長安，我死得太早，護(hù)不得他了?！眹诟懒T了，仍舊不肯咽氣，又補(bǔ)上一句，“他錯(cuò)了，你只管訓(xùn)斥，只軟和些，別嚇著他?！?/br>
    樓長危又是難過又是無奈，道：“師父但凡有所托，我定竭力而為?！?/br>
    俞丘聲一生灑脫不羈，笑笑道：“無所求啊，功名利祿、開枝散葉、傳承立宗？都不必，都不必。人死化骨，萬物浮土。居安，為師只求你師弟此生無憂?。　?/br>
    樓長?？嘈Γ骸皫煾?，一生無憂何其難?！?/br>
    俞丘聲大笑幾聲：“人道偷得浮生半日閑，亦要閑時(shí)自解憂啊。人生苦短，不可求的不求，我留給阿離的，大可保他自在逍遙。你給他兜兜底，予他心安之處，我一死，你便是阿離僅有的親人了?！?/br>
    樓長危便道：“阿離何嘗不是我至親，縱是師父不說，我也會(huì)照料阿離一生的?！?/br>
    .

    “阿離，你想要什么？”樓長危思及往事，深覺有負(fù)俞丘聲所托，緩聲問道。

    俞子離笑了笑，半天才道：“阿爹在世時(shí)，圣上幾度邀他出世，為天下為憂，阿父幾度推拒。我問了阿父為何，阿父道：一人之力何其微賤，于蒼生不過杯水車薪，天地自有輪回流轉(zhuǎn)。我縱有其智，不具其能，拔苗助長反是其害。太平年間，還是不要妄謀其變了，添墨補(bǔ)描了。我們前后有路，進(jìn)可，退亦可，敗后重整便是，萬民艱辛，他們無路可退啊，非到至窮，不愿思變?！?/br>
    “阿父心下覺得天下之民，能茍安便是幸事。”

    樓長危道：“師父說得有理，生民不易，能太平度日便是大幸?！?/br>
    俞子離嘆口氣，道：“師兄，我一直自視甚高，自命不凡，自覺能為阿父所不能為。漓山一事猶如當(dāng)頭棒喝，我才知阿父是對的，一人之力何其微薄，我有心則無能?！?/br>
    樓長危以下歉疚，漓山匪事，兵貴神速，他一心速剿，勿略了俞子離未經(jīng)如此血腥之事。長刀之下人命不值一錢，尸身墻壘，白骨路鋪，人間也如煉獄。

    “阿離……”

    “師兄再說歉疚之言，倒似子離還在無理取鬧。”俞子離苦笑，“不過是我自己不能釋懷?！?/br>
    樓長危知他軟得下身，扮得可憐，沒接他的茬，反問道：“為何想去云棲？”

    俞子離道：“云棲一處爛泥潭，爛無可爛。我自得知了云棲事后，遣人查了查，再無一地比云棲更為惡劣，官不是官，吏不是吏，匪盜成群。賣兒賣女都是稀疏平常之事。既是死馬，想來也不懼赤腳無能郎中。”

    “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俞子離笑道，“人活百年，我大可游戲，但無一事過手，未免虛度此生?！?/br>
    樓長危長嘆一氣：“子離，不入險(xiǎn)地不知其險(xiǎn)?！?/br>
    “師兄放心，這點(diǎn)自保之力我還是有的。”俞子離笑起來，想想又道，“再者，我也放心不下阿祀，他平素雖皮緊惹人厭，真有個(gè)不測，我也不忍。”

    樓長危輕哼一聲：“你們倒是臭味相投。”

    “師兄不放心將阿祀交與我？”俞子離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