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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驚覺這傘古怪。 這把傘傘蓋極大,傘柄傘骨漆黑沉重,細數(shù)一下傘骨,竟有七十二根之多,密密匝匝,傘面面覆油紙,內襯皮紙,中間似還有夾層,每隔十八根傘骨,便綴著一個小小的銅鈴。 關余看傘柄異常粗沉,有一處凸起似是機括,他手比人快,大挴指不由自主按了上去,只聽一聲輕響,手握處一松,抽出一點,露出一點傘中劍來。 這傘是謝罪心愛之物,見關余窺見里頭玄機,歪了下頭,很是生氣,兇狠地瞪了關余一眼。 關余慚愧不已,道:“小郎君,對不住,是小人失禮了?!?/br> 謝罪也不答話,氣勢洶洶地擺開架式,扎起馬步。 關余見他看似消瘦,下盤倒頗為穩(wěn)健,當下也不敢馬虎,撐傘為他遮陽,他也留了個心眼,這把傘極重,單手怕支撐不得多少,便雙手而握。 這比式實在沒什么看得,一個傻扎著馬步,一個撐傘傻站著,連關余都覺得無趣。人一覺無趣、枯燥,便覺時日長長,難以消挨,牛叔還在地上插了根香,站了半日,那香還只燒了一小截,低頭看看日影,那更是動也不動。連帶跟著倒霉的還有棲州兵,被曬得暈頭轉向,好幾個直接面色慘白暈了過去。 方固看自己手下這些兵的慘狀,疑心是不是樓淮祀故意選的這等比試法子,比得是關、謝二人,遭罪的卻是這些兵。 宋光也懵了,比武場上這兩人泥塑一般,動也不動,也不知幾時能分出勝負,抬頭看看天,烈日當空,頭頂都快曬冒煙了。他實在挨不過,有氣無力跟方固道:“都尉,多搬幾張坐的來。” 方固忙回過神,宋通判這張圓胖臉,一顆一顆冒汗珠子呢,通紅通紅的,好不狼狽,叫人搬來椅凳讓他就座。 宋光坐下后,真是長出一口氣,唉喲,他的腿肚子,打著顫兒,晃著顛兒,再站下去,他這兩腿非得站廢嘍。 樓淮祀坐那架著腿,逍遙得狠,有人打傘,有人打扇,素婆在家看天熱,還熬了涼茶送來,里頭也不知放了什么,透著絲絲清香。 關余也有些發(fā)懵,他自思:自己吃過苦、受過辱、殺人入獄、刺面發(fā)配,真是經(jīng)火煉土捶,不曾成爛泥一堆,全憑自己心中一口不服輸?shù)臍?。只這口氣,此時將散不散,令他渾身難受,欲待認輸,這口氣愣是不服,欲要比試到底,這般苦站撐著一把傘,又實在難熬。 謝罪……謝罪一有疾之人,最好的就是一件事做到天荒地老,他又不嫌無趣,扎馬步時神魂歸一,身邊那些嘰嘰喳喳繁雜之塊都從耳邊褪去,令他耳根清凈,還不用多思多想,也不必與人說話,真是再好沒有了。 他非但不覺無趣,反起了好勝之心,這關余生得牛高馬大,撐著傘穩(wěn)穩(wěn)當當、紋絲不動,自己是遠遠不能。 他情緒微弱,但站他身邊的關余還是有所驚覺,只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這個不言不語雪樣的少年郎怎有敵視之意?他這一走神,再兼臂酸,手上勁略松,那傘歪斜了一下,綴在傘緣的四個小銅鈴齊齊叮當作響。 謝罪聽到銅鈴聲,玉石般的瞳孔中露出點點得意之色,似在道:不過如此。 原來他這個傘是始一想出來,交與公輸打出來的一把傘,既能遮陽又能練勁,傘中藏劍,還能防身。依始一之意,撐傘手中,要不偏不倚、不動如松,勁弱傘晃,綴著的銅鈴隨即作響。 謝罪這傘也是剛上手沒幾日,他力薄氣弱,傘的銅鈴叮當叮當響個沒完沒了,害得謝罪直想掩耳。關余剛才撐著傘,傘靜無聲,謝罪是好一陣氣悶:這傘怎么響也不響。 關余略一思索便明了他少年人心性,這倒激起了好勝心,他倒要看一看,這個少年能扎多長的馬步。 他們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暗自較起勁來,只苦了宋光等人,陪著在校場上熬油。 樓淮祀也嫌這樣干看無趣,與其余棲州兵道:“他們只比他們的,你們當中可還有人要與李在他們比試?比試又不是下注,贏便得錢,輸也無妨,一本萬利,我從來都是公平公正,童叟無欺的?!?/br> 宋光直腹誹:別的一樣不敢說,你這口舌倒是天下無敵。 不過,樓淮祀這一吆喝,倒真有幾個棲州兵越眾上前比試,有贏的,有輸?shù)?,不論輸贏自有可取之處。 關余和謝罪還在那比著呢。 謝罪是神歸神、魂歸魂、站那似立松似頑石,似與天地同休,似要隨日月化石。 關余手臂慢慢發(fā)顫,他也看出了謝罪的異處,這個少年人能不管不顧站到死為止,此種行為,常人憑得志堅,這少年憑得是天生的癡處。他不懂生不懂死,不顧痛不知退,你與他比,得先拿命作底。 關余與人拳腳相交時不要命,但與謝罪這般文斗卻是不想死,撐著傘把自己撐死,未免不值。他本就憑著一口勁咬牙硬撐,這口勁一松,沉重的傘一歪,倒向了地上…… “唉唉唉……唉呀。”宋光眼睜睜看著傘落地,痛心地直拍大腿,比死了他嫡母還要傷心,他的錢啊,三錠翻四翻,這是要賠十二錠啊,刨去贏來的六錠,還要貼進去六錠,這是要挖他的心肝。 樓淮祀笑著頑笑:“宋通判,你我同僚,你不會想賴賬吧。” 宋光比了比彼此:“樓弟……你我兄弟……” “賭場無父子,何況兄與弟?!睒腔挫霙霰〉溃百€債收不回,吃水也倒霉?!?/br> 宋光附上一張笑臉:“不賴賬不賴賬,下官寧可家母大壽之禮薄七分,也要付清知州的錢債。”簡薄七分,算算,他還不吃虧呢。 那邊關余大大方方認了輸,謝罪還是不言不語,不悲不喜,眸色卻流光溢彩,顯是心中極為高興。取回自己的傘,叮當叮當一路站回始一旁邊,靜等賈先生、始一與樓淮祀的夸贊。 樓淮祀將作底的三錠銀全給了謝罪,坐直身,不等校場上的棲州兵回過神時已翻了臉,冷笑一聲,對方固道:“都尉,你手下的這些兵大半有如傷口腐rou,不刮凈還指著它生蟲?今歲的軍餉,我可先行貼補上,只是,我的飯卻是燙手燙嘴,沒這般好吃的。我與你們半月米糧魚rou,將養(yǎng)身息,半月后比試篩選,五百眾,我只要半數(shù)。都尉,我另行與你一百人,他們雖有不足處,卻都是好手,混編入隊,屆時與剩下的半數(shù)人再行比試,選出隊頭副隊?!?/br> 方固拱手稱是,又道:“只怕人少?!?/br> 樓淮祀道:“不足再征,我要好兵,有用處?!?/br> 方固呆了呆,想半日也想不出棲州的用兵之處,他不慣多嘴多問,稱“是”之后將一干疑惑全藏在腹中。 樓淮祀伸了個懶腰,道:“都尉,這事便交與你了,我得回去歇一歇?!?/br> 宋光有心與他交好,留他說話,道:“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