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br>
    “吃什么比較好？”

    他沒答，專心開著車。意思大概仍是——“隨你。”

    許愿道，“我是明朝人，我們家老太爺信佛，一家人都吃素，我也習(xí)慣吃素。誒？”她裝出個忽然想起來懷里有東西的樣子，道，“正好買了它，不如問問好了?！?/br>
    “嗯。”

    許愿啟動了這個蛋形的飲食小管家。她清了清嗓子，朝著蛋問了一句，“今天晚上吃什么好？”

    蛋道，“嗯，今天是個好日子啊……我掐指一算，很適合吃土豆?fàn)F牛rou。”

    她露出個苦惱的樣子?！鞍?，可是我不喜歡吃土豆。”

    “那怎么行！”蛋不滿道，“土豆這么有營養(yǎng)的東西，一天不吃，營養(yǎng)就會跟不上，對身體健康很不好的！吃！今天晚上一定要吃土豆?fàn)F牛rou！必須吃！”

    開著車的程楚歌抬眼，在后視鏡上看了她一眼。她一本正經(jīng)。

    “誒，”許愿搖搖頭，說，“你怎么開始胡說八道了?！?/br>
    蛋更加不滿。“誰胡說八道了？我可是中西知識融會貫通，剛才還把你掃描了一次，檢查身體，你就是很缺土豆中的營養(yǎng)成分！必須吃！”

    許愿抬頭沖著前座道，“怎么辦？”

    程楚歌道，“什么怎么辦？”

    “它非要說我得吃土豆。我不喜歡土豆的，這種東西十七世紀(jì)才傳進(jìn)來，我們明朝人不吃這個。

    “是么。”

    “是啊是啊。怎么辦？”

    姑娘也不過十八歲吧，臉上裝了個無比苦惱的樣子，眼睛里卻亮得很。

    土豆?fàn)F牛rou這個答案分明是她自己輸進(jìn)答案庫里的。

    程楚歌又在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鞍此f的吧?！?/br>
    “啊？我真的不喜歡土豆?！?/br>
    蛋大聲道，“不喜歡也得吃！聽話！”

    一人一蛋熱鬧了一陣，終于許愿敗下陣來，道，“好吧。那就吃土豆?fàn)F牛rou吧。我勉強(qiáng)吃一點?！?/br>
    她又說，“那么，什么地方的土豆?fàn)F牛rou最好吃呢？”

    蛋說，“當(dāng)然是東辰商場大街?！?/br>
    許愿伸手在程楚歌椅背上敲了敲?！澳俏覀兙腿|辰商場大街吧。”

    “……知道了。”

    到了十字路口，他手下方向盤一轉(zhuǎn)，汽車不緊不慢地往東辰商場大街的方向去了。城市車流里普普通通的一輛車，載了個抱著機(jī)械蛋偷笑的姑娘。

    但是，這個蛋至今還是談情說愛八卦模式，沒調(diào)過來。

    到了不管什么時候都人來人往的東辰商場大街，車剛停下，一路乖巧無話的蛋忽然道，“開車的那個?！?/br>
    開車的那個沒理它。

    蛋毫無預(yù)兆地說，“這里有個人想嫁給你?！?/br>
    第55章

    ——“開車的那個, 這里有個人想嫁給你。”

    就在蛋把這句話吐出來的一瞬間，全身僵硬起來的許愿想起它是阿拉阿拉公司在“時地歐琵”創(chuàng)意設(shè)計大賽中的金獎產(chǎn)品。

    時地歐琵，是了。音同Stupid。愚蠢。

    現(xiàn)在看來那個比賽一定是很名副其實的。

    黃昏未至, 東辰商場大街吵吵嚷嚷，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都在說笑。車?yán)锩鎱s是一片寂靜。

    許愿臉上通紅, 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本來想摸個鼻子掩飾尷尬, 可局促之下手不聽指揮，不小心一巴掌拍在機(jī)械蛋的腦袋上。啪。

    它倒是沒說什么。

    但是她手痛。

    車前座的程楚歌抬眼在后視鏡上看了她一眼。很平靜。

    她微微垂著腦袋, 耳尖幾乎快燒起來了, 嘴里語速飛快?！斑@這——這個東西好像不太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钡罢f。

    “它就是胡言亂語，肯定是程序出錯了——你別管它！”

    “咦, 人類, ”蛋說,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你的風(fēng)扇失靈了, 溫度沒調(diào)控好？”

    “真的！”許愿又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希望它能閉嘴, “我不知道它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不然就不買它了！我這么老實的明朝人，我從來沒有往它的程序里輸過這么奇怪的東西！”

    “奇怪？哪里奇怪？”蛋是不怕痛的, 它的設(shè)計者沒有多此一舉地給過它痛覺系統(tǒng), 整個車?yán)锍顺坛? 就數(shù)它最淡定，“你看那邊那個女人，她分明就是想嫁給他?！?/br>
    許愿一怔。

    她朝著蛋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不遠(yuǎn)處的大樓廣告屏上有個婚紗廣告，高挑美艷的模特一身白婚紗, 嘴里咬著一枝紅玫瑰，微微抬著下巴朝著屏幕外面微笑。

    ——“這里有個人想嫁給你。”

    原來指的是廣告里的婚紗模特。

    許愿：“……”

    瞎緊張一番，倒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下意識搓了搓手，手上還是有點疼。說真的，這顆蛋真是挺硬的。

    挺硬的機(jī)械蛋很無辜地坐在一邊。

    一樁小小的事故，程楚歌從頭到尾都沒什么表示，到了這時候，也不過是拿了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外套，說，“下車?！?/br>
    許愿乖巧地開了車門，腿邁出去，趁機(jī)拿余光瞟了他一眼，觀察他表情。

    但是他沒表情。

    “誒？不帶我嗎？”座位上的蛋說。

    許愿道，“不帶！”

    “為什么？”蛋說。它做出個思考的樣子，大概是腦袋里的程序正在高速運(yùn)行，要根據(jù)方才和當(dāng)下的情境判斷出自己為什么會被丟下。

    然后它恍然大悟。

    “噢，你也想嫁給他！”說著，它又朝著廣告屏上的婚紗模特看了過去，“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有個情敵，所以你很緊張，遷怒我，對我不滿。”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邏輯。跟這種發(fā)展還不太成熟的人工智能講話，總是會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許愿沒說話，然而抓緊了車門。

    他已經(jīng)下車了，站在車邊，影子落在她身上。也許目光也是。

    蛋說，“是不是我說中了，你惱羞成怒？”

    “……沒有?！?/br>
    “那你有什么理由不帶我去？”

    她咬牙把它從車座上扒下來，抱進(jìn)了懷里。

    -

    土豆?fàn)F牛rou是一道家常菜，而且，在大多數(shù)館子里它也確實只是個家常菜的味道。然而某些地方卻能把它做得獨具風(fēng)味。

    比如，全國知名的“普拉普拉姥姥菜館”。

    東辰商場大街上立了好幾幢燈火明亮的購物中心，人來人往，各個角落里的刷卡聲、付款提示音響個不停，因此這里自然也有一家“普拉普拉姥姥菜館”，生意火爆。

    這會兒還早，不到尋常人吃晚飯的時候，即使如此，兩人一蛋也拿著排隊號在門外等了小半天才進(jìn)去。

    室內(nèi)是仿苗疆的裝修風(fēng)格，燈光昏暗，身穿苗女衣的服務(wù)員身上，銀飾低低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