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宥極緩慢地舒出一口氣，確認薛慕確實理智后才走上前，“你不要太心急，剛才變得好可怕?！?/br>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毖δ讲蛔〉膿u頭，“我控制不了心情，太想太想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可是都沒有進展，就很煩躁。對不起，嚇到你了，下次不會了?！?/br>
沈宥想起來薛慕之前說過的不調(diào)整好自己是可能變成厲鬼的，但是現(xiàn)在這樣他也不想在說出這個來讓薛慕更煩，只是安撫地笑：“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的。但是太急也不好，慢慢來，等休假了我去找個半仙什么的來試試吧，總會有辦法的?！?/br>
薛慕蒼白地笑笑。

然而事態(tài)并沒有好轉(zhuǎn)。

薛慕?jīng)]能擺脫急躁的心情，雖然上次的爆發(fā)沒有再出現(xiàn)過，但那樣兇狠的目光，還有陰冷的氣息卻沒被克制住。

沈宥覺得這樣的氛圍糟透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讓薛慕知道事實，但他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后，又會強烈的譴責(zé)自己。他用輕快地語氣，想緩和一下氣氛說：“薛慕，不能著急，小心越急可能起到反效果哦。”

薛慕抬起頭，沉靜地看著沈宥，“你再說一遍。”

“我說，不能……薛慕你好像……”沈宥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怔怔地看著薛慕平靜的眼睛之中所聚集的兇戾。

薛慕一步一步朝他靠近，陰冷地說：“你再說一遍?！?/br>
“薛慕你冷靜下來！”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到，你在幸災(zāi)樂禍，你嘲笑我，你看不起我?！毖δ矫空f一個字，那種讓人恐懼的如厲鬼的氣息就更重一分。

“我沒有……”沈宥無力地說。

“我想回去了，但是什么都做不到！為什么做不到？為什么做不到？！”薛慕變得瘋狂，他語無倫次地咆哮著：“為什么我會變成鬼？我又沒死，為什么不能做人？！啊啊?。?！你們都是人！只有我是鬼！你說你會幫我，可是現(xiàn)在沒有用！你也是人，人怎么會幫會？人會幫鬼！你騙我！”

薛慕失控了，他的雙眼通紅，他用狂暴的聲音控訴著，他還妄圖攻擊沈宥。

沈宥被釘在原地似的，他瞪大眼睛看著薛慕神志不清地揮舞著拳頭過來……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下了一拳，臉偏過一邊。

薛慕盯著自己的拳頭，然后大笑起來，“我變成人了！我變成人了！你們這些妨礙我的人，去死吧！”

拳頭密集砸過來，或許是成了厲鬼的原因，薛慕的力氣又大又狠，幾拳就把沈宥揍翻在地，他還不罷休，邊胡言亂語邊不中止地毆打著。

沈宥只能痛苦而艱難地護住頭部。

薛慕卻把他的手扒開，雙手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猙獰地笑著，“你敢嘲笑我，我就讓你嘗嘗做鬼的滋味。”

沈宥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他無力地拍打薛慕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沒……有……”

薛慕?jīng)]打算放過他。

沈宥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只覺得大腦發(fā)脹得厲害，幾乎失去了聽覺，薛慕那張可怖的臉也看不到了，意識在抽離，靈魂好像也在抽離……

“啊——”

薛慕凄厲地大叫。

沈宥的胸口亮起了微弱的光，可就是這一點光芒讓薛慕痛苦不堪。

是那塊玉佩。

“不要妨礙我！”憤恨地扯出玉佩要把它捏碎，而這時，玉佩卻裂開了，光芒泄露出來，枯木逢生一般的纏上了薛慕的手。

薛慕大叫著，他感覺到了腐蝕灼燒一樣的疼痛。

光芒還在蔓延，他無暇顧及沈宥了，疼得狠狠地撞上石桌，慘烈地叫著。

“咳咳咳！”空氣爭先恐后地涌進肺部，讓沈宥劇烈地咳嗽，他艱難地坐起來，看到眼前的慘相，啞聲說：“薛慕，你怎么了？”

薛慕還是叫著，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現(xiàn)在幾乎依附了半個身子的光芒，沈宥不知道還怎么辦，不敢靠近他，只能無助地看著他痛苦。

過了幾分鐘，薛慕總算慢慢止住了慘叫，可嗚咽聲說明著他還在痛苦之中，他看著沈宥，目中的血色竟然褪去，露出了無盡的愧疚和痛苦，他咬著牙說：“沈、沈宥，我傷、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沈宥瞪大了眼，顫聲說：“薛慕？”

光芒快要往薛慕的臉上蔓延，他卻一眨不眨地望著沈宥，不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該怎么辦？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幫你？”

他還在說：“對不起……”

“薛慕！”

在沈宥尖銳的呼喊中，光芒把薛慕完全包裹，光芒漸漸耀眼，沈宥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片虛無。

光芒又暗淡下去……消失了。

都消失了。

沈宥失神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里面有一顆水滴。

7.

薛慕消失了。

連續(xù)一個星期準時到圣賢亭等待卻沒有等到結(jié)果的沈宥總算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挺大，自從那天起，他就一直處于茫然的狀態(tài)，周圍人對他擔心不已，他只是僵硬地笑笑：“沒事，我還需要時間來消化?！?/br>
他暗自開導(dǎo)自己：鬼魂這種東西，大抵是要走上魂飛魄散這條路的。

可每當他這樣想是，心中的難過只會倍增。

無論怎么開導(dǎo)也沒用，他就自暴自棄地放任自己難過。

畢竟，那樣溫和開朗的薛慕，每天都笑著迎接他的薛慕，為他細心講題的薛慕，對他很有信心的薛慕……那么好的一個人，已經(jīng)消散了。

悲從中來得太兇猛，沈宥又在夜幕降臨之時，來到了光榮榜。

他抬頭仰望著那張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得青澀溫和。

他敲了敲玻璃板，低聲說：“薛慕，學(xué)長，考神大人，你在里面嗎？”

說完他自己又笑了，“怎么可能，我親眼看著你消失的。”

“你說你的下輩子會是什么樣？會不會又是一代考神？”

“哦，我忘了，你是魂飛魄散……哪來的下輩子？”

“沒有了……”

沈宥的鼻子酸得嗆眼。

手機鈴聲響起，在這靜謐的校園里尖銳得把沈宥的眼淚都嚇回去了。

來電顯示：薛慕的mama。

“……喂？”

“沈宥，是嗎？”

“是。”

手機那頭的聲音微微發(fā)顫：“阿慕在今早蘇醒了?！?/br>
“……”

“醫(yī)生說這是奇跡。”

“……”

“你是他的朋友，我想著也告訴你一聲?！?/br>
“……”

“有時間過來看看他吧?！?/br>
沈宥失聲了，只能用鼻音“嗯嗯”。

通話結(jié)束。

他靜立了好久，突然笑了出來了，眼淚又重新出發(fā)，被笑了出來。他輕輕地捶了捶玻璃板，聲音哽咽卻帶著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