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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跑來江北做什么?”房流喃喃自語著,“我們無正門與風云山莊的爭端,佛門一向中立,何時來插過手?”在江北上岸的固虛法師,確實也不是來插手這些俗事的,他帶領(lǐng)僧人來到江北行善一事是真的,而自己中途脫離也是真的。此時的固虛法師,握著手中一百零八顆菩提子,緩緩登上了畔山山頭。日頭正亮,這廢棄了百年的畔山山頂佛寺,殘破和荒涼終于無處可藏,一磚一瓦都纖毫畢現(xiàn)。殘垣斷壁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滄桑,舊時的風光已成昨日黃花,被這樣公布在光天化日之下。固虛面容慈悲,轉(zhuǎn)著手中的菩提子,口中無聲念著經(jīng)文,他在這片布滿瘡痍的土地上,一步步走過。直到他聽到了一些細微的聲音,循聲走了過去。這荒涼的畔山山頂,原來不止他一人。那是一個身形十分高大的做僧侶打扮的人,正背對著他,將后山倒落一地的墳?zāi)拱€扶正。散落的墓碑摞在了背風處,和尚走過去拿起一塊墓碑,思索了一會,便將墓碑一次插到了對應(yīng)的墳冢前。那些墳冢模樣相似,也不知這和尚是如何分辨出來的,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將所有墓碑立了回去。墓碑被拿走后,他將一棵被墓碑壓著的樹,彎腰從地上抱了起來。那原來是一棵菩提樹。這棵菩提樹不知多少年頭了,竟足足有兩個和尚那么高。菩提樹不知為何,被連根拔起,粗長的根須上沾著泥土,如果及時栽回土中,還能救活。和尚抱著這樣一顆粗壯的樹,竟然看起來是毫不費力,他抱著重物走在地上的腳步輕盈,顯然是位高手。那是墳冢第二排最左邊的一個坑,和尚抱著菩提樹,將樹埋進坑中,重新栽種。這一株菩提樹不知離土多久了,翠綠的葉子已有些干癟,需要盡快栽回土中才能救活。四周沒有鏟子,他就用手捧著土填坑,也不擔心會將自己弄臟。固虛法師雖然看不到那和尚的正臉,卻遙遙看著他,心中念了一句慈悲。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草木有靈亦有情,佛門中心念慈悲,自不會坐視不理。那和尚將樹重新栽回了坑中,坐在了樹下,對著墳頭發(fā)呆。他的模樣宛若靜止,身體一動不動的如同一具石像。菩提樹垂下的樹枝,輕輕搭在他的肩頭,仿佛是在感謝他的恩情。那一刻,固虛想到了日前的夢,他猶豫片刻,擅自用了卜術(shù)。他在那和尚身上見到的……和他之前所見過的都不一樣。和尚是他看不透的周始循環(huán),他偶然窺視到了其中一環(huán),中,便見到了深厚的福澤。釋迦牟尼于金黃色的無憂花樹下降世,于菩提樹下悟道成佛,最后于娑羅雙樹,一枯一榮間,頓悟涅槃。而如今這和尚,坐在菩提樹下的模樣,卻莫名讓固虛想起了佛陀的事跡。他走了過去,繞到了這和尚的側(cè)面。他模樣看起來很年輕,雖然紅顏白骨,皆是空妄,但固虛也不得不贊一句,這和尚的模樣是真的端莊周正。他所見過的佛門弟子里,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骨相。若說是相由心生,這和尚一眼望去,就會令人心生溫和之意,令人不由自主想去接近。和尚不知有沒有意識到固虛的存在,因為就連固虛走到他身邊,發(fā)出了他絕對聽得見的腳步聲,他也沒有抬頭去看。他盯著面前的墳冢,神色平和而專注,仿佛在思索什么要緊事。固虛沒有出聲打擾他。那和尚隔了許久,才緩緩說:“我在想,我是誰,從何處來?!?/br>固虛慢慢說道:“何來自尋煩惱?當知: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br>和尚接了下去:“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br>然后他笑了起來,從墳前站起身,雙手合十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諸法空相,五蘊幻化,何須糾結(jié)此身來處?謝法師開導(dǎo)?!?/br>固虛慢慢說道:“小師父大善。不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起不久前,曾經(jīng)在江南岸見到的一位小施主。”“他是個大夫,醫(yī)術(shù)高妙,如今江北醫(yī)治瘟疫的法子,便是他想出來的。我第一眼見他時,曾見他周身福德光芒,我如今看你,竟發(fā)現(xiàn)……我看得見你,卻又看不懂你,此象實在罕見?!?/br>和尚緩緩搖頭:“看得到、看不到,都為色空一如是;看得破、看不破,不過因緣世間集?!?/br>固虛打量著子安,似是有些歡喜:“請問小師父上下?”這個問題,似乎讓他有些迷茫,看著面前的無字碑,隔了片刻才回答:“……我號子安?!?/br>佛門法號首字,來自于一首七十字詩,用于區(qū)分出家人輩份。固虛法師今年七十余歲,輩分在佛門中算很高的,他看著眼前人如此年輕,卻沒想到張口就是“子”字輩的。他心中默算,這“子”字與他“固”字,中間隔了三十輩,當真不知他師父,是如何為他命名的。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色受想行識五蘊皆空,何須執(zhí)念于一個名字?固虛與他短短幾句交談,便知子安修為深淺,心中實在惜才,忍不住問:“你在何處掛單?”“抱歉,我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但是我覺得,我似乎……”子安臉上的困惑一閃而過,他平靜地望向畔山山頂?shù)姆鹚聫U墟,“我似乎是這里的人?!?/br>固虛雙手合十,眼神中的喜悅一閃而過:“前日菩薩入我夢中,曾告知我去一趟數(shù)百年前的畔山古寺舊址,我原不明其意,如今見了你,終于明了一二?!?/br>頓了頓,固虛露出一個笑容,“子安,你可愿與我同行,證歸去來處,結(jié)因果業(yè)相?”子安重新望向了墓碑處,輕聲問:“去何處?”“元港城,如今江北瘟疫肆虐,此去一行,大有可做之事?!?/br>子安沉默片刻:“好?!?/br>而另一處,雁城蘭善堂里正在坐診的池罔聽到問題,抬頭重復(fù)道:“元港城?”房流臉上有些疲憊之色,但是他熟練地揚起笑容,將自己的狀態(tài)很好地掩藏起來,“對,小大夫,你看小染姐還需要養(yǎng)多久,才能動身離開雁城呢?這里近北,到底還有風險,我想盡早送她到元港城,從元港城渡船回南邊,才能徹底保證她的安全?!?/br>池罔的手仍然穩(wěn)穩(wěn)的地放在病人手腕上,他正在替一位身染瘟疫的老者把脈。他說:“稍等?!?/br>池罔放下了手,對那老人的家人說:“不能用那張通用的瘟疫藥方,老人家吃了,是否左側(cè)心下有灼熱痛感?我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