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的就是給六凡山上從山腳到山頂?shù)牧幨谏?，都刻上六道輪回佛畫，以壯聲名。如今大雪紛飛，上山進(jìn)香的人很少，他就看準(zhǔn)時機(jī)，在這個時候開工，開春之時，六凡山上，自有一番新氣象。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飛快，可就苦了這幫干活的工匠。天氣本就惡劣，他們又是在深山之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白日里還算可以忍受，一旦入夜，山風(fēng)呼嘯而過，方圓幾十里，沒有一點活物的蹤影，只有巨大的怪石與他們作伴，陰森詭異。偌大的山洞中，一小撮篝火在中央燃燒。洞中石壁上的佛畫尚未完成，惡鬼，有的只有半張臉，在跳躍的火焰下，顯得分外可怖。

“嗚——”

風(fēng)聲如泣如訴，在黑夜里愈發(fā)瘆人。洞中的一名工匠終于忍不住抖了抖，問躺在火邊工頭模樣的人道：“孫老大，剛剛外面，好像有動靜……”

那被叫做孫老大的，懶洋洋的抬起眼皮：“什么動靜，不就是風(fēng)聲？沒事別瞎cao心，趕緊睡，明天還要早起?！?/br>
“那動靜不是風(fēng)聲……”那工匠張了張嘴，看著孫老大又閉上的雙眼，終于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翌日清晨，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從洞外傳來：“孫，孫老大，不好啦，你快出來看！”

睡得正酣的孫老大不耐煩的爬起來，沒好氣道：“嚎什么嚎，你老子死啦！”

待他滿臉怒容地走到洞外，順著幾個工匠的視線看去，才頓時駭然大驚，睡意全無。只見對面的絕壁之上，赫然是三行血紅大字：

“久聞寶剎大名，奈何緣慳一面。有相易得，無相難求。佛祖慈悲，必不吝賜以石首，解我相思之苦。

摘星客”

那絕壁之巔，正是釋迦牟尼佛石像所在。熹微晨光中，巨大的石像臨崖而立，薄霧散開，石像頸上空空蕩蕩，佛首不翼而飛。

第34回

天空飄著大雪，寒風(fēng)刺骨，承蓮鎮(zhèn)的舍得酒家，卻依舊客源滾滾，生意興隆。舍得酒家共有三層，一層大堂，清一色的長凳木桌，無遮無擋；二層設(shè)有雅座，一扇扇精致的屏風(fēng)將相鄰兩桌隔開；三層則是包廂，最大限度地滿足客人的私密需求。從下到上，不僅價格越來越貴，連菜單都是不同的，包廂雖好，數(shù)量卻有限，如今能在舍得酒家訂到包廂的人，非富即貴。

三樓名為“清明”的包廂前，小二端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叩門三聲。

“進(jìn)來。”

小二應(yīng)聲而入。

屋中坐著兩個年輕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衣著不菲，卻難掩一股江湖氣。高瘦的那人面色蒼白，嘴唇發(fā)烏，像是個久病不愈的病秧子，矮的那個又黑又胖，一張臉油光滿面，時不時露出夸張的表情，臉上的rou不受控制地一齊跟著震顫。

見那小二進(jìn)來，“病秧子”咳嗽了一聲，問道：“小二，今日可有什么特別的人進(jìn)城？”

小二視線在兩人面龐上一掃，這二人雖面容各異，額角卻都有一個墨色的魚紋，隱在鬢間，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小二垂眼看地，只把頭頂沖著兩人，姿態(tài)十分恭敬：“二位鐵鯊幫的大爺，今日還沒什么大人物進(jìn)城。只是晌午時衙門里的官爺們齊齊出動，往城東去了。”

“行，知道了?！薄安⊙碜印闭f著，將一錠銀子扔到小二懷里，出手十分大方，“爺賞你的，先下去吧。”

小二收了銀子，一路倒退著出了包廂，末了還十分妥帖地將房門合上，沒發(fā)出一點多余的聲響。等下了樓，來到二樓拐角處，他才把懷中的銀錠子掏出來，悄悄摸摸地看了又看，眼睛笑得只剩一條縫，只盼能再多遇到幾個這樣的客人。不怪小二打小算盤，實在是近來想要打探消息的江湖人士頗多，只要是城中百姓，稍微機(jī)靈點的，漏個一兩句，就能拿到一筆不小的報酬。

六凡寺佛首失竊已有月余，此事又與神出鬼沒的摘星客有關(guān)，六凡寺住持無憂大師自然沒有坐以待斃。他廣發(fā)英雄帖，希望江湖各派有識之士能夠前往六凡山，共商對策。無憂大師師出少林，英雄帖一出，除少林、武當(dāng)、太沖等名門大派立刻出聲響應(yīng)外，也少不了四海之內(nèi)正新興崛起的幫派，鐵鯊幫正是其中的一個。

英雄帖發(fā)出不過數(shù)日，承蓮鎮(zhèn)就已迎來了數(shù)波江湖人士，原本安和寧靜的小鎮(zhèn)，頓時變得沸反盈天，處處可見刀光劍影。最先抵達(dá)的是少林、武當(dāng)兩派，兩派派出的都是年輕弟子，其中不乏近年內(nèi)聞名江湖的后起之秀。少林一行，由愚渡大師的親傳弟子行正帶領(lǐng)，武當(dāng)一行，帶頭的則是涵虛真人的大弟子希聲。兩派之后，大大小小的門派也先后到達(dá)，現(xiàn)下鎮(zhèn)中，只有舍得酒家名下的舍得別院還有落腳的地方。其余客棧，全都被填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

不僅江湖門派，據(jù)說六凡寺佛首失竊后，天家震怒，敕令御前司查辦此案。御前司由今上直接管理，可自行逮捕、刑訊，處決，是天子手中最利的一把劍。如今天子下令由御前司傳理此案，重視之意，可見一斑。

“看來那幫人是今日到了。”聽完小二的話，“矮黑胖”俯視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半晌扔出一句話。

“病秧子”嗤笑一聲：“不過一群走狗，能成什么氣候。金鑾殿上那位，還真以為這幫狗腿子能成事不成？”

“矮黑胖”百無聊賴地托著腮幫子，盯著窗外：“聽聞御前司分為明暗兩部，明部又稱鷹部，專司偵緝刑事，暗部又稱螣部，明部管不了的事都?xì)w他們管。不知今日來的是鷹部還是螣部？”說著，他臉上出現(xiàn)一絲好奇的神色，倒不再一味癡肥。

螣，蛇似龍者也，能興云霧，無足而飛。螣部，是最得帝王信賴的一批人，他們鮮少拋頭露面，卻如一只無形的手，將需要解決的案子，需要處理的人，扼殺于無聲之中。上至廟堂，下至江湖，無一不是聞“螣”色變，螣部的狠辣手段，單是聽說，都令人不寒而栗。

可這個“矮黑胖”提到螣部時，眼中竟然劃過一絲興味，竟不似常人。而他對面的“病秧子”，聽完他的話，也并沒有大驚失色。只是磨磨指甲，不屑地吹去浮屑，懶洋洋道：“名頭叫得再響，該是狗還是狗，還指望能飛上天去。”言下之意，真將大名鼎鼎的御前司侍衛(wèi)，看做畜生一般。

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賈無欺和辜一酩。無憂大師廣發(fā)英雄帖后，兩人化身鐵鯊幫的幫眾，前來湊湊熱鬧。鐵鯊幫原本只盤踞在東南沿海一帶，近幾年來卻以驚人的速度向內(nèi)蔓延，吞并著沿河沿江碼頭周圍以水為生的各大幫派。如今因著六凡佛首一事，江湖各派齊聚一堂，鐵鯊幫正想趁此機(jī)會，立威揚名，在中原武林站穩(wěn)腳跟。幫主尹河山雖沒有親自前往，卻派了最信任的副幫主李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