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那鐵輪速度如何？”裘萬盞問道。

“自然是快的！”眾弟子齊聲應(yīng)道。

“那鐵輪所攜之風如何？”裘萬盞又問。

“自然是又急又快！”

“所以嘛，”裘萬盞拉長了語調(diào)，頓了片刻，才慢條斯理道，“有這疾速勁風為憑，那小兄弟的身法只會快上加快。”

眾人了然大悟，這才明白了他方才吟的那句詩的含義。賈無欺雖然身法夠快，卻拼不過火器加持的徐無腳，要想拉開二人的距離，只能取巧，不能硬拼。所以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引得徐無腳奮力一擊，對方所擊越重越猛，他可借之勢就越迅越疾。徐無腳那一輪使足了力氣，自然成功將賈無欺送到了道場的另一端。

“這小兄弟倒是有點意思。”有人道。

裘萬盞能看出其中的關(guān)竅，在場的各派高手又怎么會看不出，看向賈無欺的目光中都不由帶了些贊賞之意。撫掌而笑心有戚戚的大有人在，出聲褒獎的也不在少數(shù)。只是岳沉檀卻雙唇微抿，目光始終凝固在道場之上，片刻沒有離開。

道場上，徐無腳看著與自己相去甚遠的賈無欺，面色有些陰沉。不過片刻，他面上浮出一絲猙獰的笑意，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在腿側(cè)一撫。

火藥之味漸漸彌漫在空氣中，賈無欺腳腕一擰，一瞬不瞬地盯著徐無腳，暗自計較著對方若是攻來自己該如何應(yīng)對。就在他眼睫一合一張的剎那，徐無腳已如鷹隼一般兇狠地沖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故技重施，還是……

賈無欺來不及多想，只得先后撤一閃，躲開直逼面門的鐵輪攻擊。就在此刻，他忽聽得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幾乎要被鐵輪劈風之聲掩藏過去。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妙，身形一凹，便要向后飄去。

可惜就在他動作的同時，無數(shù)支形如鳴鏑的利器，從徐無腳那粗壯的假腿之中竄了出來，如霰雪一般劈頭蓋臉的朝賈無欺襲去。那利器雖形狀小巧，卻填滿了火藥，破空之聲分外尖銳，其速度可見一般。落地之后，發(fā)出“嘭”的一聲巨響，所到之處眨眼之間便化為焦土，其威力莫能小覷。

賈無欺憑借靈巧的身法能躲開利器一次、兩次，可對著密密實實的鏑雨，卻有些左支右絀，無可奈何。就在他進退維谷之時，徐無腳又發(fā)動了新一輪的鳴鏑攻擊，誰也不知道他那炮筒般的假腿中究竟裝載了多少如此威力驚人的利器，但見他那志在必得的架勢，恐怕不將賈無欺炸個片甲不留是不會罷休的。

“賞劍大會旨在切磋，既然勝負已分，閣下又何必咄咄逼人?！?/br>
這話的口氣分外疏淡，其中所含的內(nèi)力卻不容小覷。修為尚淺的人聽到此話，如洪鐘大呂在耳邊敲響一般，一時間頭昏眼花，氣血翻騰。那徐無腳的動作，隨著這句話的出現(xiàn)，也隨之一頓。

就在這一停一頓之間，只見一玄色身影已出現(xiàn)在賈無欺身邊。他手臂輕輕一揮，還未沾到賈無欺的衣袖，可賈無欺整個人卻如紙鳶一般，翩翩然飄出去數(shù)丈，落在了人群之中。

“你是何人？”徐無腳見自己的攻勢被強行打斷，十分不忿，惡狠狠道。

“少林弟子，岳沉檀?！眮砣艘灰u緇衣，雙手空空，可單單只是長身而立，氣勢卻比那有火藥武裝的徐無腳強上許多。

徐無腳聽到對方的身份后，愣了片刻，隨即冷哼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禿驢門下?！?/br>
“好個狂妄之輩！竟敢侮辱師父！”少林一行中不乏年輕熱血的弟子，一聽徐無腳出言不遜，都恨不得親自上場，將那廝好好教訓一頓才是。

“稍安勿躁?！狈▏篮蜕锌此泼ё玻鋵嵞送鈱拑?nèi)深之人，既然岳沉檀已然上場，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他攔下群情激奮的少林弟子，讓他們好好觀戰(zhàn)。

徐無腳生平最恨波瀾不驚之輩，只覺得這類人心思深沉，最難拿捏。他本想挑釁岳沉檀之后，對方一怒必會露出破綻，他再一招制敵，沒想到他的話對對方來說，如同石投大海，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閑言少敘?！痹莱撂粗皇锹砸还笆值?，“得罪了?！?/br>
說完，他雙目一闔，眾人只覺道場氣場陡然一遍。本來寬闊的道場，此刻卻讓他們產(chǎn)生一種逼仄之感，似乎被無形的氣墻擠壓著，只露出一線天地，讓人心中惴惴，惶恐地快要喘不過氣來。

道場周圍之人尚且如此，作為對方目標的徐無腳就更是難受萬分。他本想再罵罵咧咧幾句，可突然而至的威壓讓他喉頭一緊，竟然無法發(fā)出聲來。就在他張口欲喊的時候，岳沉檀已祭出一掌。對方與他相距數(shù)丈，既不用刀劍也不用暗器，可這隔空一掌，卻讓他舌根發(fā)麻，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探入他的喉管，將舌頭整根拔起。他不由自主的大張開嘴，鼻翼扇動，可就算如此，也無法緩解將要窒息的痛苦感?？谇坏膭⊥矗舷⒌碾y耐，讓他不得不緊緊扣住自己的咽喉，仿佛稍不留神，他的舌頭就會被人拔走一樣。

一時間，徐無腳又是痛楚，又是恐慌，整個人頭腦發(fā)空，恍若癲狂。眾人只見他又是齜牙咧嘴，又是自扼咽喉，表情之猙獰，力量之巨大，似乎真要將自己扼死一般。而他的對面，岳沉檀業(yè)已收勢，看著眼前瘋瘋癲癲的人，目光沉靜，無悲無喜。

“早就聽聞天下武功出少林，如今一見，方知傳言非虛?！币粋€青衣書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徐無腳身側(cè)，朝岳沉檀略一施禮道：“是徐無腳技不如人，我天殘谷認輸，還望少俠高抬貴手?！?/br>
他話音剛落，徐無腳緊扼喉嚨的雙手突然松開，神情又是茫然又是迷惑，似乎想不起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就在他想要開口之時，那青衣書生手臂微微一攔，又道：“不知少俠方才所施功法，可是江湖傳聞中天玄大師的獨門秘籍，十八泥犁掌？”

他此話一出，原本安靜的人群立刻沸騰了起來。江湖傳聞，天玄大師有感地藏菩薩“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創(chuàng)出一套千古獨步的掌法，名為十八泥犁掌。

十八泥犁，十八地獄是也。人生見日少，不見日多，善惡之變，不相類。死入泥犁，中有深淺，火泥犁有八，寒泥犁有十。

據(jù)傳聞所說，十八泥犁掌功法共有十八層境界，每一層境界又與十八層泥犁之狀暗合，每突破至一層，掌法之威越盛，習練之人須得突破第十八層境界，才算是徹底修得正果。然而第十八犁名曰沈莫，沈莫一苦，不可言之不可為辭，皆萬倍于他犁之苦，痛不可極。所謂掌法境界與泥犁之狀暗合，不僅指此掌一出，讓對手如墮泥犁，飽受痛苦折磨，無法逃脫，更指的是修習此法所要承受的痛楚比泥犁中的掙扎翻覆的芥種更盛，非常人所能忍受。

入犁即苦，苦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