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國的小紈绔(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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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從來不作美。 小阿柳自誕生以來,所求所想,從來沒有被滿足過,即便是落在懷中的光,也終將熄滅。 他像是一棵生長在泥濘的幼苗,僥幸茍活,鉆出污泥沐浴天光,為美好的光風(fēng)雨露成長,茁壯,為她長出枝葉與花朵,幼苗長成花樹,他想要將自己所有為她開放的花朵都搖落,他滿懷期待與鄭重地奉上自己的全部,一次次改變自己的形狀,可是從不能令她滿意。 她對他表露的善意,總是錯過他的花期,風(fēng)將他的花瓣吹落在地,卷去遠(yuǎn)方,可他只能站在原地。 小阿柳還記得童年的那段時光。 他已經(jīng)記不清獨自求生的幼時,仿佛記憶的大門是在被她撿回家的那個雪天展開,她折了一枝白梅抱在懷里,路過時歪頭看他,不知在想什么,他也怔怔看著她,被白雪覆蓋的腳被她踩住,也不敢喊痛,她最后笑嘻嘻地伸出手,而他怯懦地將自己抱成團,他以為她要打他。 臟兮兮的小乞兒被御史千金撿回家,她教他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教他使用筷子,天冷了加衣,天熱了打扇,他每天都會在那棵梧桐樹下等她,等待一顆快活的小腦袋從墻洞下鉆出來。 那時候,他也十分快活,他孤獨了整個幼年,不懂如何表達(dá)情感,笑起來,也是抿著唇怯怯的。 她也會教他爬樹,教他識字,給他講話本,說一些奇奇怪怪的童話故事,說灰公子和公主的愛情,說海底的人魚王子和負(fù)心公主,說白雪王子和惡毒繼父……他喜歡灰公子的故事,于是她說要送他一個水晶鞋,那是她第一次受傷,他慌得不停掉眼淚,她卻不以為意。 她說,“水晶鞋jiejie實在弄不到,不過我買到了一根梅花簪子,別看是木簪,雕工也不錯呢?!?/br> 她說,“我們的灰公子小阿柳,以后也會有遇到自己的公主的一天。” 她說,“苦難的生活總會過去,未來總是光明燦爛,充滿希望的。小阿柳不要怕,要笑,要大步向前走,不要回頭?!?/br> …… 這些年,即便是小阿柳被她趕出去了,即便是小阿柳被她一次次戳傷,小阿柳學(xué)會了這個社會的生存規(guī)則,能夠獨自向前走,可是他始終沒有學(xué)會不回頭。 他總是在回頭,他總是停在原地,他總是執(zhí)著著曾經(jīng)的日子,他總是懷有期待,他不想要什么公主,他只喜歡自己灰頭土臉的小春曉,她是他眼中最神奇的女孩,也是往后余生,遙不可及的幻夢。 王城被攻破前,他便收到了女帝暗中調(diào)動暗衛(wèi)與御林軍的消息,女帝要逃走。 皇位之爭,但凡一方未被斬草除根,這場戰(zhàn)爭就不算結(jié)束。 當(dāng)年他的男子之身被戳破,他被判處流放千里,而朝堂里以他為中心的黨羽轟然崩塌,整個權(quán)力體系發(fā)生了劇烈的動蕩,權(quán)利利益的瓜分,借機傾軋打壓的動作,廟堂像是在海浪中搖搖欲墜的巨船。 那些失勢的人,惱羞成怒綁架了戳破了他的身份的御史第七女,他收到消息后,毫不猶豫接受了高位上那個女人的援手,回到建安將她救下來,事后她似乎誤會,是他綁架了她…… 可都不重要了,他的軟肋已經(jīng)一目了然,從那以后,他便成了女帝的幕僚,為她維系朝堂勢力,做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他被捆在那王位之下,搖搖欲墜,連回頭都不敢了,他如履薄冰,孤立無援,終點只能是摔得粉身碎骨。 他在女帝動作前殺了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奪了令牌,意圖截斷慧靈帝逃宮的隊伍,孤注一擲,他全部的勢力都在最后幾天的抗衡中毀之一旦。 后來他以身作餌,將她引向了那條路,那條終焉的路。慧靈帝捉住了餌料,在背叛者臉上烙上了叛徒二字,他被拴在馬車后方拖行。 可是滿身狼藉的柳相,看著車隊奔向的前方,緩緩揚起了唇,他又想起了那段時光,她不是個好老師,可他是個好學(xué)生,她的每句話他都熟記在心。 他沒能做出她喜歡的那種利落的火銃,最多只能復(fù)刻出粗笨的火藥,但好在效果還算不錯。 馬車后方拖著他的繩子,中途被亂石磨斷,遍體鱗傷的柳覬綢也僥幸撿回一條命。 而這條僥幸撿回的命,能做什么呢? 他看向水邊倒影的那張臉,猙獰的叛徒二字將原本清俊白皙的面龐扯碎,形容恐怖,賤陋不堪。 柳覬綢垂下眼,自袖邊剝出一片薄薄的刀刃,對著水中倒影,將自己臉上的被叛徒橫亙的皮膚,統(tǒng)統(tǒng)削去,疼痛像是與rou體分離,處理了傷口,他便回到了建安城,狼狽不堪的人,在滿城混亂中,打開了北門。之后,趙軍率先入城。 他能有多大的力氣,能有多大的能力,他究其本質(zhì),不過是個文弱的書生郎。 柳覬綢被入城的馬蹄擦倒在地,他和四周驚恐的民眾一同跪倒在地,民眾們倉皇害怕,他卻在笑,盡管那猙獰丑陋的臉龐看不出情緒波動。 昔日蘭雪清風(fēng)的皚皚云虛郎,碾落成泥。 小阿柳今年二十六歲,不小了,他跪在地上,想著她曾經(jīng)為他規(guī)劃的前程,她曾經(jīng)暢想他讀書功名,外放為官安然一生。而他這一生,又何曾安然。 他悻悻垂下頭,看著自己滿是血濘的雙手,結(jié)痂的唇角牽起笑。 這一生,她將有遠(yuǎn)大的前程,他的春曉兒將是至高無上的新帝,擁有光明燦爛的前程,沒有人可以阻攔她。 而他渺小不堪,向生而死。 可是,如今命如草芥,鄙薄不堪的他,將是她的黎民之一,從此后沐浴在她的王恩之下。她在祭天禱告,與民陳情,普天同慶時的頌言,都是一視同仁落在他耳邊的聲音,他的余生都是她的子民,是萬萬黎民中的一個,即便滄海一粟,他會用盡生命擁護她,愛戴她,維護她…… 兵馬自城門呼嘯而過,漸漸有民眾抬起頭,他也抬起頭,眺望。 那是王城的方向,她如今,當(dāng)已入住金鑾,也將收到前朝一應(yīng)王族死盡的消息?;夜邮盏搅硕Y物,這是他最后送給他的春曉兒的回禮。 柳覬綢怔怔凝望著王城的方向,忽然捂住臉,臟污的指縫間眼淚滾出。 好思念她,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再見她,他的余生也沒有可能了。他真的好思念她,多么想再見她一面。 她的前景才剛剛開始,她的野心與抱負(fù)即將開場,過客匆匆,她會逐漸忘掉討厭的柳相,也會忘掉小阿柳…… 他像是墜入了一個沒有底的深淵,不斷落空,在窒息中,被侵蝕,被吞沒,他至死擁著懷中似火的光。 可他從未擁有光,那懷中火光明亮,卻沒有溫度,不過是回憶的一道虛影。 —— 蕭白蕭雪第二天發(fā)現(xiàn),母皇只罰了那個丑奴跪一個時辰,他卻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真是個傻子。 他們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在她院外多留一會,多看一眼她窗內(nèi)透出的光。 沒人能理解,那薄薄的光對于這個丑陋、沉默的男人意味著什么,那是一只飛鳥畢生無法??康膷u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