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騙分的行為，我要在后天公布成績的時候，拿出來講一講?！?/br>
沈之川面若寒霜，一臉正義。

謝栗噤聲，在心里給那學(xué)生點了個蠟。

卷子改完，程光要領(lǐng)著師弟跪安。

謝栗推推程光讓他先走，自己蹭到沈之川旁邊賣乖：“老師，我有件事?！?/br>
沈之川嗯了一聲。

謝栗吞吞吐吐：“就是，周末那天您請鄰居給我講英語的時候…”

沈之川抬頭，臉色有點陰。

“他說可以給我一些資料，會麻煩老師轉(zhuǎn)交給我，”謝栗打量沈之川的臉色，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我昨天看了下，獎學(xué)金第一輪初選已經(jīng)開始了，我想早點準備?！?/br>
沈之川聽完，臉色才緩和些：“我回頭幫你問問?！?/br>
謝栗哦了一聲，說句謝謝老師，抓上書包就跑。

沈之川又叫住他：“什么學(xué)習(xí)資料非要別人給你找？自己沒手嗎？”

謝栗吭哧兩句，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沈之川心煩意亂，干脆揮手叫他出去。

他這一整天都心情不好，全因為前一天夜里做了個夢。

他夢到和Carson一起去巴西旅游，去了伊瓜蘇瀑布。

那時Carson剛從南極麥克默多站*回來。

正值二月，寒潮席卷美東。Carson遭不住沒完沒了的冰天雪地，整個人有點崩潰。

沈之川心疼，干脆放下手里的論文和簡歷，提議去巴西玩幾天。

他們在巴西無目的地閑晃，舉著甘蔗汁，從圣保羅的藝術(shù)館漫游到里約的耶穌山，又牽手踏上黑金城的石板路。

黑金城盛產(chǎn)寶石。

Carson偷偷買了一對精巧的藍紋瑪瑙對戒，在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教堂前，毫無預(yù)兆地單膝跪下求婚。

沈之川站在教堂剛剛漆過的藍色大門前。

一眾游客歡呼得像過節(jié)，將兩個人圍起來高喊“Sayyes”。

受難的方各濟*慈愛地垂眼，在黑金城溫柔的落日中，看著這個眼含熱淚的中國青年。

求婚成功的第二天，沈之川卻和Carson起了爭執(zhí)。起因是Carson想去伊瓜蘇瀑布。因為此時恰好雨季，伊瓜蘇河流量暴漲，瀑布最為壯觀。

但沈之川不同意。

沈之川這個人實則有些難以說清楚的迷信。

他對黎耀輝*獨自一人站在瀑布下的那個鏡頭，懷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有余悸，因而將那條無辜的瀑布也打成不詳?shù)姆质种亍?/br>
Carson沒看過電影，更無法理解這種迷信，并且對此嗤之以鼻－－按照這個邏輯，每一個著名景點都是預(yù)兆分手的不祥之地。

兩人大吵一架。

但最后到底沒成行。不是因為Carson讓步，而是沈之川收到了高盛的郵件，叫他去參加面試。

早晨起來的時候，沈之川在床上坐了許久。

夢里的瀑布似乎是電影畫面留給他的記憶，夢幻又模糊，水霧高漲，人聲鼎沸。

Carson身量很高，肌rou結(jié)實漂亮，穿著一身運動服站在護欄前。

沈之川在夢里伸手一抓，那人便轉(zhuǎn)過身來。一張笑容粲然的臉－－是他的鄰居。

沈之川心情非常不好，并且把這個夢的責(zé)任，全部歸咎到方顯身上。

方顯前一天晚上在他家上網(wǎng)，纏著他問了許久關(guān)于以前讀博時候的事情，他忍無可忍把人趕出門。

謝栗苦等了兩個星期，沒等來方顯的資料，卻等來了厚學(xué)獎的入圍通知。

郵件通知謝栗，公開演講和問答環(huán)節(jié)會在兩個星期后于蘭大多媒體禮堂一起進行。

謝栗慌了，又去辦公室找了趟沈之川，想打聽一下不靠譜的鄰居和他的資料。

沈之川這回不知道吃了什么槍子兒，兩句話給他頂回去。

“什么資料沒了你還活不了了？口語是靠練，不是靠看別人資料，你幾歲了？”

謝栗不敢辯解，更不敢說不參加了。

謝栗其實知道自己有什么問題。

他一個人的時候還好，至少能磕磕巴巴地念下來。但有人在的時候就不行，他會緊張，而且會越來越緊張，直到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為止。

謝栗等不到方顯的資料，只好自己在網(wǎng)上找。他按照網(wǎng)上的建議，先對著身邊最親近的人練習(xí)，從脾氣好又很關(guān)照他的師兄開始。

程光導(dǎo)師非常支持師弟，還說要叫自己太太來幫謝栗糾正發(fā)音。

但謝栗一張口，就卡殼了。

他對著程光那張關(guān)切的臉，無論如何都念不下去，甚至覺得自己的每一個發(fā)音都奇怪。

程光安慰他：“你還是太緊張了，別那么緊張，讀錯了又不會怎么樣?；厝ピ倬毦殻炷苌??！?/br>
謝栗沮喪，沒有說話。他明白是自己的心理問題，但最難攀過的可不正是自己這座山嗎。

謝栗講英語就緊張這個問題，是從他去市里上高中開始的。

他在縣城里念的小學(xué)和初中。英語老師自己都是野路子，更不可能給學(xué)生教正確的發(fā)音。

他進了市重點高中后，在英語課上一開口，周圍的同學(xué)就吃吃地笑。

這個問題發(fā)展到非常嚴重的程度，是在一次升旗儀式后的國旗下講話后。

學(xué)校要求每個班每周輪流派出優(yōu)秀學(xué)生，在升旗儀式后用英語進行演講。

謝栗的班主任在那一周把謝栗的名字填了上去。

謝栗這輩子都忘不掉那一天發(fā)生的事。

他站上主席臺，剛開口念了一句，身后的校領(lǐng)導(dǎo)就小聲與旁人議論：“底下學(xué)校的英語教學(xué)還是跟不上啊?！?/br>
他頓時就懵了，臉燒得guntang。

下面的學(xué)生起哄，他甚至能聽見有離得近的學(xué)生在模仿他。

那次演講之后，同學(xué)不再喊謝栗的名字，改叫他“閏土”。這個外號傳開，甚至有不知內(nèi)情的老師也跟著叫。

整個高中結(jié)束，謝栗都再沒當眾講過一句英語。

逢到英語老師點他起來回答問題，他都用沉默回應(yīng)。

英語老師氣得跳腳，但偏拿他沒辦法，因為年級主任教物理，格外護著謝栗。

前年謝栗參加建模大賽，最后一個賽程日是公共演講。

按說謝栗出力最多，這個風(fēng)頭理應(yīng)由謝栗去出。

但他拿著稿子念出第一句時，兩個隊友相視而笑，眼神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連指導(dǎo)老師都扶額嘆氣。最后演講的機會也自然被隊友拿走了。

謝栗在網(wǎng)上查遍相關(guān)的資料，但始終不得其法。哪怕已經(jīng)在心里念熟了，拿著稿子坐在宿舍樓下，只要一有人經(jīng)過，他就緊張得心臟狂跳。

他預(yù)感自己這次又要出丑，消沉得寢食不安，人都瘦了一圈。

連方教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