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罪名，是判不下來了。

小鹽巴情緒低落，他知道改陽壽的壞處，以前在赤土村的時候，就是有人偷了他們的財運，導(dǎo)致整個村貧寠困苦，改陽壽改陽壽，其實也是說得好聽，不過是偷了別人的壽命填補自己的壽命罷了。

回到地府，阿默又沒影了。

小霸王是鬼差見了都要怕的，小鹽巴知道他去哪了，大約就是不給吃忘川河里的游魂，乘著自己不在，偷偷跑去那兒吃了。

他急匆匆跑到奈何橋下，果然看見一抹軟乎乎的身體蹲在岸上撩水玩，河里一片哀聲怨道。

“阿默！”小鹽巴提著他的褲兜把人扯了回來。

“爸爸，爸爸。”阿默看到了鹽巴，眼睛亮了亮，長開臂膀就要抱他。

“你是不是又亂吃東西了？”

阿默委屈地?fù)u了搖頭，指向湖邊，原來是上次遇見的那個商人。

這次商人游魂的手臂和脖子都已經(jīng)沒了人形，破破爛爛在河里漂浮著。

忘川河里互相殘殺是常有的事，至于游魂為何在河中爬不上岸，是有這世間萬物因果輪回的道理，就算是只手遮天的酆都大帝，都無法將里面的游魂拎回岸上。

小鹽巴蹲下身，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生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商人，又為何淪落在忘川河中？”

游魂的眼眸有些迷離，他比之前和小鹽巴見面時要虛弱很多，見他提起過去，倒是勾勒出一抹微笑，剛要說話，那群啃噬的同伴又沖了上來，游魂的臉孔閃過厭倦與害怕，蠕動著僅剩的頭頸，匆匆而逃，又是沒有說上話。

“你在幫他嗎？”小鹽巴問阿默。

阿默攬住他的脖頸，兩只腳在小鹽巴肩頭一翹一翹，生硬地說道：“我，我想吃它，爸爸不給，只，只好看看?！?/br>
剛才的感動勁一下就沒了。

“原來你還是想吃呀?！?/br>
阿默點了點頭，然后又點了點頭，見小鹽巴不出聲了，再點了點頭，一副很迫切的模樣。

本來就是鬼嬰，再吃那些道德敗壞的游魂，煞氣可是會越來越重的。

小鹽巴將他從自己肩膀上抱下來，嚴(yán)肅道：“不許吃！”

阿默：“……”

牽著阿默回到殿中，駱丹依然跪在大殿之中，他很是能忍，仿佛知道若是招認(rèn)，便會落入地獄，承受無盡的輪回之苦。

白盼已經(jīng)在地府的往生冊中查到了周裴，翻開卷軸，里面詳細(xì)記載著周裴的今生今世。

這周裴小時候很窮，在他二十歲的時候突然就富了起來，當(dāng)然也不是富甲一方的那種，只是在村里蓋上了房子，買了車子，娶了媳婦，過的有滋有味，這種幸福持續(xù)了十年，他在三十歲整的時候，便暴斃而亡。

白盼緩緩?fù)路?，卷軸末尾，是周裴的畫像。

小鹽巴愣了愣：“是他啊?！?/br>
白盼詫異道：“你認(rèn)識？”

“他……”小鹽巴頓了頓，才道：“在忘川河里，他說，他是個商人?！?/br>
白盼怔了怔，氣極反笑。

這是小鹽巴第三次看見那游魂。

第一次，他還有人的模樣，只是失了腿和盆骨，第二次胳膊被咬碎了，只有這張臉還保持著本來的面目，第三次看到的時候，游魂的五官融在了一起，找了好一陣子，才能分辨出他。

“輔佐官，又是何事?。俊?/br>
原來商人早就知道他輔佐官的身份，他試了很多種逃出去的方法，都沒有成功，甚至以為新進(jìn)地府的鬼嬰能夠助他離開，直到真正遇上了，才知這是妄想。

——他永遠(yuǎn)也逃不上岸了。

“你就是周裴？”

周裴用一種懷念的語氣，應(yīng)道：“是?！?/br>
小鹽巴疑惑道：“你曾說你是商人，那你又是販賣什么的呢？”

周裴慢慢悠悠，得意中摻雜著些許苦楚：“販賣壽命，可不就是商人么?！?/br>
小鹽巴驚愕：“原來真的是你?！?/br>
周裴道：“我原是留守兒童，三歲時父母出去打工，卻再也沒回來過，小時候最想做的事，就是等到有錢了，把小賣部的零食全部都買一個遍，我覺得沒有什么東西是比錢更重要的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生來便懂陰陽，會看風(fēng)水，這可是個賺錢的好玩意啊……”

“賺錢是賺錢，可我不知道，逆天改命可不是好改的，販賣別人的壽命，也會影響我自己的氣運，為了那些個小錢，搭上自己的性命，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不該啊?！?/br>
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悔意。

“可笑的是，我死時竟還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為逆天改命導(dǎo)致的暴亡，等上了奈何橋，即將輪回轉(zhuǎn)世時才發(fā)覺的，我迷迷茫茫竟找不到前方的路，從上頭掉了下來，回過神，便是跑越跑不掉了?！?/br>
白盼道：“因果輪回罷了?！?/br>
說話間，那些啃噬商人的游魂們再次紛紛涌了上來。

這次，周裴沒有躲開，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心里想著若是被啃噬干凈了，倒也能夠解脫。

白盼轉(zhuǎn)頭看向那些瘋魔般撕咬的游魂，道：“你看他們的模樣，是不是像你借取陽壽的那些人?！?/br>
周裴一陣恍惚，過了良久才反映過來。

“報應(yīng)，都是報應(yīng)！”

活著的時候不問青紅皂白，奪取了他們的陽壽，死后便要將這些還給他們了。

說話間，他最后的一點人樣，都被這河中游魂吞噬的一干二凈了。

阿默發(fā)出惋惜的嘆氣。

白盼看著猩紅的河水，緩緩道：“忘川河堆積著的游魂，生前雖做了惡事，沒有怨念，成不了惡鬼，入不了地獄，便在投胎轉(zhuǎn)世的時候掉入這河中，想要報仇的自愿放棄孟婆湯，啃噬著仇人的魂魄，忘川河忘川河，曾經(jīng)清澈蔚藍(lán)的河水，被蘇薄的怨氣污染，竟變成了這樣一條河?！?/br>
生死輪回，萬物的改變都是規(guī)定好的，可能當(dāng)初蘇薄落入河中，薛琰投胎轉(zhuǎn)世，也是冥冥注定，不可更改。

好在如今蘇薄已經(jīng)消散，鹽巴還在身邊。

這是命運賜予他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