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野把兩個袋子遞給他，焉許知伸手接過。

從店里出來是九點，周末的夜晚燈光璀璨。焉許知靠在窗口，梁立野問他，“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們過去。”

焉許知睜開眼，看著熟悉的街道，然后報了個小區(qū)名字。

梁立野看出他的疲倦，皺了皺眉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焉許知沒作聲，是焉嘉樂開口的，小孩說：“叔叔，爸爸睡著了?！?/br>
焉許知的頭靠在窗戶上，路燈斑駁落下，他的臉在昏暗中似乎在發(fā)光。

梁立野慢慢收回視線，繼續(xù)往前，車子平穩(wěn)的開在大馬路上。

前面是一條看不到頭的路，梁立野想，愛情里大家都是丑角，做著放低身段的事情去討好去示弱。

日思夜想強顏歡笑，抓出自己的心給他看，只想讓他明白，我是真心的，我是愛你的，求你回頭看我一眼，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從這角色里畢業(yè)了。

但，也只是以為罷了。

車子開到了小區(qū)門口，緩緩?fù)Ｏ隆?/br>
焉嘉樂小聲叫醒了焉許知，他醒過來，目光四散。

他剛才做了一個夢。

夢和現(xiàn)實幾乎一模一樣，他恍惚著回憶，突然想起來，剛才的和睦為什么那么熟悉。

因為那樣的情景，在他的夢里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過。

幾十次上百次，每個夜晚，他都是這么不要臉的期待過。

“謝謝你。”

下了車，焉許知走到駕駛窗那邊，垂眸看著梁立野。

梁立野仰頭，小區(qū)門口沒燈，視野昏暗，他看不太清焉許知的臉。

他簡短道：“順便罷了。”

焉許知又朝他點了點頭，非常客氣。

倒是焉嘉樂喊著叔叔再見，梁立野把頭探出窗，手臂靠著，笑道：“不用和我客氣，下次想吃叫我。”

“好啊。”焉嘉樂說：“那叔叔等我和爸爸旅游回來再一起出來玩吧?！?/br>
梁立野投向焉許知，“你們要去旅游？”

“嗯，醫(yī)院給我放了一個長假?！?/br>
“為什么突然……”他的話說到一半，陡然卡住，神色復(fù)雜，低聲道：“因為我，是我去和醫(yī)院反應(yīng)了趙峰的事情。”

焉許知搖頭，“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說的對，我的確存了私人感情在這件事上?！闭Z氣漸低，他的落寞讓梁立野不可能不去心疼，他說：“就像在樂樂的那件事上一樣，我總是這樣?！?/br>
第三十八章丑角（二）

下午三點,焉許知把東西都整理好后，開車出門。

他在鄰近的古鎮(zhèn)里訂了民宿，打算在那邊先住兩天，而后一路往南。

車子上了高速,焉嘉樂坐在后面,身邊放了一堆零食,這是陪爸爸旅行的福利。

但小孩吃不了多少，咬了兩個果凍就蜷在安全椅里睡了過去。

不是什么旅游旺季,高速上行車不多，焉許知維持著一定速度，過了閘口,轉(zhuǎn)到往另一條路去。

高速兩邊沒什么景色，離遠(yuǎn)了些是一排排高層，城市里道路很遠(yuǎn)。

車子開到了服務(wù)區(qū)下來，先去加了點油,而后焉許知抱著焉嘉樂去廁所，焉嘉樂上完衛(wèi)生間，焉許知在外頭等他。

小孩慢吞吞走到外面,洗了手后，拉了一下焉許知的衣服,他說：“爸爸，我想喝水?！?/br>
“車上有水，走,我們會車?yán)锶?。?/br>
焉許知抱著焉嘉樂上去，之后經(jīng)過的一個服務(wù)區(qū)焉許知沒過去,又開了兩小時后，他們到了古鎮(zhèn)。

從高速公路上下來,當(dāng)?shù)厮坪醢滋煊邢掠辏访娑际菨竦摹?/br>
馬路上有些冷清，冷風(fēng)吹過，沒什么人。路旁兩邊種了兩排樹，樹蔭蒙天，葉子泛黃泛紅都有，車子往里開，像是進了一個五顏六色的隧道。

焉許知車速放慢，掀開眼皮不禁多看了眼。

手機里的導(dǎo)航聲響起，說了什么，焉許知沒有聽清，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開過了這條路。

不能直接調(diào)轉(zhuǎn)方向，焉許知只好順著導(dǎo)航往另一條路開去，那是條小路，看著像是許久沒有修繕過，水泥路坑坑洼洼崎嶇不平，輪胎跌進一個淺坑里，車身劇烈搖晃了一下。焉嘉樂從瞌睡里醒來，惶惶不安問：“爸爸，怎么了？”

焉許知從后視鏡里看到他慌張的神色，連忙安慰道：“沒事，爸爸開錯道了，不用擔(dān)心，我們很快就能到目的地?！?/br>
話雖如此，焉許知跟著導(dǎo)航在這片地方彎彎繞繞轉(zhuǎn)了一大圈。

開了兩個多小時，身體疲憊，大腦變得遲鈍，他有些跟不上導(dǎo)航的提示。

車速突然加快，在焉嘉樂的驚呼里，焉許知錯把油門當(dāng)剎車，好在及時松開，但車子還是往前一沖，半個車身直接開出了道路外。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雨刷陡然掃過玻璃，刺耳的摩擦聲一下接著一下。

焉許知被安全帶緊緊勒著，脊椎顫抖，后腦勺磕在椅背上。他猛然回頭，喊著焉嘉樂的名字，確認(rèn)著他的安全。

焉嘉樂縮在安全椅里，哭戚戚道：“爸爸我沒事，你呢，你還好嗎？”

焉許知說著沒事，然后扯開安全帶，稍微動了一下，倒吸一口氣。他的尾椎傳來一股鉆心的疼，像是什么裂開，疼痛迅速蔓延。

焉許知呼吸變粗，壓著聲音里難熬的疼，輕聲道：“嘉樂，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把車開出去?！?/br>
焉嘉樂哽咽著說好。

焉許知發(fā)動車子，前面的輪胎應(yīng)該是陷在了泥地里，無論如何轉(zhuǎn)動都拔不出來。

焉許知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都是汗。

他弓著背，幾乎是趴在了方向盤上，手上使不出力氣。焉嘉樂察覺到不對勁，哭著說：“爸爸我好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爸爸在這里的?！?/br>
心急如焚，焉許知嘗試著從車?yán)锍鰜?，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下肢根本使不上力。

耳邊是焉嘉樂的哭聲，雨刷摩擦過玻璃，外面的風(fēng)似乎越來越大，焉許知焦急地抓著方向盤，試圖讓自己站起來，卻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他知道自己其實并無大礙，只是尾椎骨沒震麻了，再加上這具脆弱的身體，恢復(fù)起來會比一般人更慢。

但這個時候，不能夠這樣。

焉嘉樂太過害怕了，不停地問他還好嗎怎么了，不停地說想要出去，已經(jīng)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焉許知手心都出汗了，身體里的疼痛擴散得更快，就在這時，車窗突然被敲響，“砰砰”幾聲悶響，像是鑿在他的心里。

側(cè)頭看去，梁立野站在車外。

黑色的越野閃著雙向燈，車后放著警示牌，alpha沉著臉走到焉許知車前，嘴型示意，讓他開門。

“咔嚓”一聲，車門打開，梁立野拉開車門，攥住焉許知的手臂，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