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裝甲步兵只在外圍布了一圈防線，卻沒有繼續(xù)向城中心推進。

城中心的建筑完好無損，連街頭花園的一草一木都保持著原樣，只是沒有人。

薛垣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他們全都躲在地下避難所里。地面上現(xiàn)在除了雙方的作戰(zhàn)部隊，幾乎是一座空城。

——難道“鸑鷟”想保護太空城的設施，不愿過度破壞？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薛垣否定了。

夏長嬴是個瘋子。

瘋子的意思是，他發(fā)動戰(zhàn)爭，并不是單純以占有資源為目的，更是為了滿足他那近乎變|態(tài)的欲望。對他而言，一朵飽受蹂|躪的殘損之花，遠比它完整的樣子更為動人。

眼前這一派安寧的景象，比外面殘損不堪的街道更加詭譎。萬物驚惶不定，仿佛在等待著一些懸而未決的什么。

突然，沉默許久的耳機里躥起一聲嘶啞的呼喊——

“隱蔽！快隱蔽！”

穆迪中尉顯然已經(jīng)奄奄一息，拼了命給他們發(fā)出最后的警告：“你們快找地方隱——”

最后一個字被爆炸聲吞沒，無線電隨即變成了雜音。

頭頂有引擎聲由遠及近破空而來，地面投下大片不祥的陰影。

薛垣抬起頭，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在一剎那凝固。

——轟炸機梯隊?。?/br>
難怪那些裝甲步兵沒有追趕過來，他們一定是接到了“原地不動，等待空襲結束”的命令?。?/br>
不約而同地，薛垣和祁寒掉頭沖向兩個方向——密集轟炸中，待在一起是絕不明智的。

他們兩人必須至少活下來一個，沖進那個該死的備用控制室，啟動那個該死的系統(tǒng)。

——不是“應該”或“可能”，而是必須。

機會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第一輪轟炸開始，彈雨鋪天而來。

薛垣急速跳躍著，之字形迂回前進，像一只北極狐在茫茫雪原上發(fā)足狂奔。

才不過短短的幾分鐘，城中心上千平方米的區(qū)域，便已化為了一片火海。

目力所及，到處烈焰沖天。

爆炸聲，機|槍聲，房屋倒塌聲。

人世間所有的慘象，仿佛都在這一刻集中于此，展示著煉獄的萬劫。

被火光映照得通紅的夜色中，隱約可見城中心的教堂。那對標志性的哥特式陡峭尖頂，如同墓碑上肅穆的十字架。

那個該死的備用控制室，就隱藏于教堂地下三十米的防御工事里。然而薛垣實在很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活著到達那個地方。

☆、第19章

盛銳提出的兩個建議很簡單。

一是自由結成小團體，輪流休息和放哨。

二是將現(xiàn)有的全部資源集中在一處，由所有人共同看守，每隔一段時間按照計劃分發(fā)，不許擅自動用。

第一件事實行起來沒什么問題，但第二件事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堅決反對：

“這些吃的是我好不容易才帶出來的，憑什么要白白給你們！”

“就是！現(xiàn)在這種時候就得各顧各，誰管得著誰呀！”

說話的人神色挑釁看向盛銳。

盛銳看著他們，閃了閃眼睛，不應。

“我覺得，你們還是跟大家一樣做比較好。”少頃，人群里果然出現(xiàn)了預料之中的聲音，“有秩序可循，對大家都好。要是哄搶起來，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你們總不能打得過這么多人吧？”

“是啊。如果大家很快就能獲救，這些東西對你們來說也就無所謂了。如果大家真的都被困在這里了，光靠你們自己也很難活下去吧?！?/br>
有人帶頭一說話，附和的聲音就漸漸多了。

一個女孩抱緊懷里鼓囊囊的手提袋，猶豫著退后了半步，又默默走上前，把手提袋翻轉過來。

面包、巧克力、薯片、小零食，骨碌碌滾落一地。她慢慢用手把它們歸攏在一起，掃進墻角的食品堆里。

“謝謝?！彼犚娔莻€有一雙貓眼的男人對她說。

“你……”她在那個男人面前站住，對上那雙精明的貓眼，“你要承諾，帶我們都回去?！?/br>
“我做不了那樣的承諾?！笔J聲音溫和，“但我會盡力保證，讓我們堅持到救援到來的時候?！?/br>
很快，墻角里堆滿了瓶裝水和各類食品，按照保鮮期限順序擱置，保鮮期短的放在最上面。此外還有一些可能派得上用場的裝備：刀具，野營用品，蓄電池，諸如此類。

另一側墻角里，放著收集上來的彈夾。一個一個黑色的長圓筒，疊摞成了不太整齊的圓錐狀。每個彈夾里的64發(fā)子彈都是滿的，沒有人私藏——“打火機”偷偷藏了兩顆，但被發(fā)現(xiàn)了，只好頂著壓力交了出來，一邊心虛地解釋：“我是為了預防不測，又……”

感受到眾人不善至極的目光，他吞了吞口水，識趣地把后半截“又不是想殺人”咽回肚子里。

就算是他也終于明白了：眾人對他的容忍度已近極限，目前還是不要堅持作死為妙。

空膛的沖|鋒|槍仍舊保留在每人自己手中。以小團體為單位，人群疏密有致地分散開，或坐或躺，守望著流動的時間。竊竊私語的聲音匯聚在一處，像夏夜草叢里的蟲鳴。

盛銳把槍斜放在身體旁邊，用幾個空的旅行包做了個枕頭，地上鋪一層塑膠布，弄成一個看起來很舒服的簡易床位。

他很欣賞貓的生活態(tài)度：貓這種生物很少表現(xiàn)出焦慮，不管身處多么惡劣的環(huán)境，都要盡可能把自己弄得舒適，隨時隨地調節(jié)好心情。

只要自己不為難自己，就不會落入真正的困境。

羅德抱著槍在他對面坐下，四下環(huán)顧一周：“原來你是個當領導的料，之前真沒看出來啊?！?/br>
“大家都沒主意的時候，看起來最有主意的那個人就能帶頭?！笔J嚴肅得一本正經(jīng)，“所以，想當領導者，做兩件事就夠了。先把水攪渾，再找?guī)讉€人捧場。”

“…………”羅德十分配合地浮起一臉敬畏，抬起屁股向旁別挪了挪，對盛銳一抱拳：“小弟佩服，佩服。兄臺一定是在公司高層混過的人。——哎，你以前該不會就是那種酷霸狂跩diao的總裁文男主角吧？”

“我倒真希望自己在一篇總裁文里，至少不會碰上這種事。”盛銳仰天長嘆，“萬一就這么不明不白死在這里，豈不是辜負了我半生花枝招展邪魅狂狷？”

羅德哼哼兩聲，想再說兩句俏皮話，但最終還是難以強作歡顏。

“不知道上面的情況怎么樣了啊……”羅德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可別叫我們太失望才好?！?/br>
盛銳的眸色黯了一黯。

敢死隊……

祁寒他在敢死隊里。

而自己眼下這一刻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祈禱了。

遠離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