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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覺睡至月懸東天之時。兩個多時辰未能進(jìn)上一滴水,他覺得口渴難忍,起來倒水,卻在窗下瞥見一道站得筆直的影子。封如故推開窗,見到了如一。他意外,卻又不那么意外。封如故望著他被夜露浸濕的肩膀,省略了“大師”的稱呼,單刀直入地問:“你待在這里,有幾個時辰了?”如一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打誑語,最終還是決定不在一日之內(nèi)破上兩戒:“一個時辰有余?!?/br>封如故心中疑惑:“大師有何事呢?如一眸色復(fù)雜,似是猶豫是否該問出口,又似是后悔自己不該來此。在封如故饒有興趣地打量他、猜測他多久之后會拂袖而去時,他聽到了如一的聲音:“……疼嗎?”如一的指尖隨著這個問題起了些粟,但他攥緊了手指,將自己想問的問題勉強(qiáng)補(bǔ)全:“十年前,可疼嗎?”封如故有點癡了。他回過神來:“你……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有余?”如一偏過頭,盡力平靜地重復(fù):“一個時辰有余。”封如故:“只為問這一句話?”這下,如一用了良久的時間沉默,才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鼻音:“嗯?!?/br>如一白日里熬了過去,沒讓那試情玉的邪術(shù)發(fā)作,本以為無恙了,孰料那邪術(shù)與酒相遇,竟毫無預(yù)兆地在夜間發(fā)作起來,折騰得他夜不能寐。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眼中腦中,盡是封如故過去遭人欺凌的模樣。那時候的封如故,遠(yuǎn)比現(xiàn)在年輕。若是彼時的他遇上這等折磨,能像此時的他一樣坦然笑著嗎?如一平生不會相思,才會剛一相思,便害相思。他不懂自己為何會為十年前的封如故心傷,只知道離他近些,或許會好些。但他不知,是封如故有人陪會好受些,還是自己會好受些。心中這般糾葛著,如一覺得僧袍圓領(lǐng)有些緊,束縛得他喘不過氣,只能用力拉扯一把,略疏解一下胸腔中的邪火。……真是喝得太多了嗎?第59章情絲纏繞面對冷硬如鋼之人突如其來的柔軟,封如故難得迷茫了起來。……疼嗎?應(yīng)該是疼的吧?十年前,封如故第一次知道疼這種東西是會往胃里鉆的。臥床養(yǎng)傷的第一個月,他眼前世界暗淡了一半,喝不下藥湯,吃不下丸藥,傷口疼到骨頭里,疼得熱熱鬧鬧,像是在體內(nèi)有千響的鞭炮,日夜不休地反復(fù)爆·炸。落在他身上的最直觀的癥狀,就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吃也吐。雪上加霜的是,他私自跑出去過一趟,發(fā)現(xiàn)他的小紅塵不見了。封如故躺在床上,想著他一個人能去哪里,想得好像整個天地都倒了過來,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吐了一輪。那段時間一定很難熬,因為連封如故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的。但熬過來了,回頭想想,也就還好。“……還好吧?!狈馊绻拾椿貞浢枋鍪昵暗姆磸?fù)不休的嘔吐,打了個比方,“那種感覺……就跟吃壞了東西差不多?!?/br>如一皺眉。封如故誠懇道:“真的。”如一沉聲道:“云中君是將我視作三歲孩童嗎?”那是一只眼睛,半身皮rou,他怎么敢如此輕描淡寫?況且,這種輕描淡寫,無非是將他視作外人,不愿詳細(xì)作答,敷衍了事罷了。如一分不清自己是為封如故的戲謔態(tài)度惱怒,還是為他將自己視為外人惱怒,又扯一扯胸前僧袍,試圖解一解胸中難以消除、山也似的窒悶感。封如故看著他抿著唇的模樣,好氣又好笑。好好一和尚,氣性怎么這樣大?“十年前的傷,怎么個疼法真的早忘了?!狈馊绻薀o辜道,“換做是你,你會記那東西?早忘記早好呢。”這話說得不錯,但如一的神情面色卻越發(fā)不妥。今夜他待自己不錯,封如故不想同他吵架,環(huán)抱雙手,一笑瑯然:“如一大師可還有別的問題嗎?”這就是在趕人了。如一也看穿,自己是被邪術(shù)完全控制了。不管封如故回答什么,他被邪障所迷的心都不會滿意。他明知自己中了這等不堪的邪術(shù),就不該來,該離封如故遠(yuǎn)遠(yuǎn)的,越遠(yuǎn)越好。……只是今夜,這癥狀越發(fā)嚴(yán)重了。他噓出一股guntang氣流后,便覺目眩神迷,不得不伸手撐住門框。封如故看出他身形搖晃,伸手欲扶:“如何了?”如一感官卻在無形中被無端放大百倍,封如故冰冷的指尖在他臂上一握,直像是拿捏住了他的心臟。他反應(yīng)迅速,一掌掃開封如故那只在自己心上興風(fēng)作浪的手。封如故的手被扇得發(fā)出一聲輕微的骨響。如一回想起今晚所做的種種癡愚之事,知曉自己今晚失態(tài)太過,只得悶聲掩飾:“我是飲酒了,才如此糊涂?!?/br>封如故捂著手,心思微轉(zhuǎn),眉頭便皺了起來:“你這酒勁兒犯得也太晚了些。”說著,他就要去拉如一的手,替他診看是否有不妥,卻被如一再度狠狠推開。他掌下已失了控制,封如故被他推得倒退數(shù)步,膝彎碰到凳子,才跌坐下去,險些側(cè)翻在地。封如故心知不妙,叫了一聲:“紅塵!”然而,他的小紅塵已經(jīng)跌跌撞撞出了院去。封如故急追幾步,卻很快失去了他的蹤影。——在他身影消失的石拱門邊,添了一方深約半寸的掌凹!……青陽派雖人稀,好在地還算廣。關(guān)不知這次歡迎的排場著實不小,連海凈都分得了一處獨(dú)門小院。如一回到自己的小院,步態(tài)已現(xiàn)踉蹌。他的神智已不足以支持他想明白自己身中蠱物的事實,胡亂地除下鞋履,他便滾上了床,側(cè)身而臥,口中喃喃誦經(jīng),以消心火:“自心眾生無邊誓愿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