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有意識的，他能模模糊糊地聽到外頭的很多動靜，只可惜就是怎么也清醒不過來。

    但他能感受到棠寧的細(xì)心照顧，每一天，她都會認(rèn)真地用熱乎乎的毛巾幫他擦著手和臉，還會用棉花沾著熱水給他潤唇，因為大夫跟她交代過，他傷到了腦袋，說是需要親近之人不停地跟他說話，才有機會令他蘇醒過來，于是這三天來，除非必要，棠寧基本都會在他床邊，一句一句地跟他說著話……

    正是這樣的溫柔，才使得他在醒來之后，看著曦光下棠寧像是能放出光來的側(cè)臉，一個沖動，就問出那樣的話來。

    只是此時他的滿心歡喜期待，得到的卻是棠寧回過神來的沉默以對。

    陸沉看著棠寧咬著下唇，慢慢低下了頭，因為角度的關(guān)系，他無法看清楚她臉上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表情，可她的為難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這樣明顯了，他還有什么不懂的嗎？

    幾乎是瞬間，陸沉就捏緊了身側(cè)的被單，黑曜石一樣的瞳孔極快地隱藏到了纖密的睫毛后頭，眼里的光一點點湮滅，卻還是迅速調(diào)整好了情緒，沖著棠寧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我說，你不會是當(dāng)真了吧？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有你的為難，我之前……之前是我不真誠，你會有憂慮也是應(yīng)該的，我想我可能是躺的太久了，腦子都躺懵了，才會突然說出……”

    “好。”

    就在陸沉語無倫次地說著一些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說的到底是什么的話時，棠寧就已經(jīng)抬起了頭，微笑著這么說道。

    “沒關(guān)系，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你為什么會拒絕……什么？”

    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的陸沉頓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朝棠寧看了過來。

    “寧寧……”

    “好，我說好。陸沉，我們重新在一起?！?/br>
    棠寧聲音溫和地又重復(fù)了一遍。

    聞言，陸沉則看著坐在他的床邊，笑得仿佛跟五年前的棠寧一般無二的女人，嘴唇一連張合了好幾下，卻自始至終都沒能發(fā)出一道聲音來。

    這一瞬，他的腦袋是懵的，四肢是木的，耳朵是聽不見的，眼睛里所看到的也不過一個棠寧罷了。

    與她相比，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虛無的，沒有任何存在感的。

    等陸沉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經(jīng)從床上坐起身來，將棠寧用力地抱進了懷中了。

    耳畔則是棠寧擔(dān)心的叮嚀，“不行，你躺好，快點躺好，大夫說在你后腦上的傷勢沒有痊愈之前，是不可以隨便亂動的，傷了腦袋不是小事，聽話，陸沉……”

    后面勸誡的話，棠寧甚至都還沒說出來，剛剛還緊緊抱住她的陸沉就已經(jīng)松開了手，笑容大大的，乖巧地躺到了床上。

    一雙狗狗眼，正晶晶發(fā)亮地朝棠寧看了過來，仿佛渾身上下每一塊血rou都寫滿了他很快樂，很歡喜，甚至都不曉得怎么才好了。

    看見這樣的陸沉，一個沒忍住，棠寧就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陸沉便也跟著笑得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來。

    “小傻子……”

    笑完了，棠寧沒好氣地這樣罵了一句。

    隨后轉(zhuǎn)身就繼續(xù)擰起她先前掉在木盆里的毛巾來，先前她只是幫陸沉擦了個臉，脖子和手都沒擦。

    而此時的陸沉實在是聽話的不得了，棠寧說要干嘛就干嘛，讓抬頭就抬頭，讓伸手就伸手。

    棠寧便彎著唇角，很快給他擦完了。

    擦完之后，她剛想端起木盆里的水出去倒掉，誰曾想，原先還笑得開心的陸沉忽然就拉住了她的手腕，眼中現(xiàn)出一抹焦急，“寧寧……”

    “我出去倒水，還有你睡了三天，肚子里什么東西都沒有，我熬了點粥，你看一會兒喝點，然后再喝藥。唔，我可能還要去燒點熱水，一會兒你要是覺得身上不舒坦就稍微洗一洗，畢竟……”

    后面的話棠寧覺得沒必要繼續(xù)說下去了，可陸沉竟然還不松開她的手腕，反而眉頭微蹙，又不確定地開口問了句，“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重新在一起了，是嗎，寧寧？”

    盡管棠寧已經(jīng)點頭答應(yīng)了，可不曉得為什么陸沉就是覺得心里各種不安，下意識又這么問道。

    聞言，棠寧眼中訝異一閃即過，隨即笑了，點頭，“嗯，從現(xiàn)在開始，我棠寧與你陸沉，我們又重新在一起了。”

    “那你喜歡我嗎？”

    棠寧嘴角的笑略頓了下，隨后微垂下眼眸，低低地嗯了一聲。

    很快她就再次抬起了頭來，有些無奈，“……所以可以松開手了嗎？木盆端著好累……”

    一聽棠寧這么說，陸沉臉上再次露出了個笑來，乖乖放開了手，直到棠寧掀開這間陌生房間的簾子，走了出去，他仍舊抻著脖子看著，直到棠寧連影子都不見了，他這才悵然若失地收回了視線。

    之后每隔一會兒，棠寧就端了粥和藥過來，在陸沉的主動要求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喂他喝完了，期間還進來了一位頭發(fā)花白，穿著長褂，戴著眼鏡，頭發(fā)花白的秦老大夫。

    據(jù)說現(xiàn)在他們租住的就是秦家醫(yī)館后面的一個小房間。

    待送走了秦大夫，棠寧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跟陸沉交代了起來。

    “哦對了，一會兒我可能要出去買點東西，大夫說你現(xiàn)在有些東西可以吃了，但這藥館里種的菜，也只夠他們一家三口吃的，所以我預(yù)備去菜場買點回來備著。醫(yī)館那邊我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那個姓常的小學(xué)徒，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燒熱水，燒好了你就可以去洗了，衣服我們從大嶼村出來的太急，你可能要穿人家的舊衣服，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br>
    舊衣服罷了，他之前剛從海城出來，落魄時連潲水都吃過，沒什么好介意的。

    “那就行，那我先走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

    “很快的，最遲半個小時一定回來。”

    說話間，棠寧已經(jīng)把圍巾、帽子這些東西全都帶好了，跟陸沉打了個招呼就往外走去。

    只是棠寧前腳剛走，后腳陸沉就立刻從床邊看到了一個灰色的袋子，他撿起來打開一看，里頭竟然是一塊大洋和十幾個銅元。

    一看到里頭的錢，陸沉就知道棠寧丟三落四的老毛病又犯了，以前就是這樣，也不曉得把錢袋不小心丟在這里的棠寧到底要怎么去買菜，還好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走遠(yuǎn)，他還來得及給她送過去。

    想到這里，陸沉無奈地笑了笑，只披了件大衣，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要去給棠寧送錢袋。

    等他出了門，果不其然，棠寧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走廊下，微皺著眉，一定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錢袋了。

    陸沉的嘴角揚得更高了，捏著錢袋，他剛想喚上棠寧一聲，站在墻角處的陸沉就聽到了棠寧關(guān)切的詢問聲。

    “秦大夫，陸……我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