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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親衛(wèi)整整齊齊站了兩列,凌玉城笑指奚軍對元紹道:“這一年來,虧他在青州鎮(zhèn)壓局面,是臣麾下第一文武雙全的。出兵時臣帶的也是他,倒是省了不少力氣?!?/br>奚軍出列拜倒,元紹往他臉上一看,且不叫起,扭頭只對凌玉城反復(fù)打量。凌玉城讓他看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兩遍,要再把奚軍一路立下的軍功說上幾句,卻聽元紹慢悠悠道:“他比你小幾歲?”“……與臣同年。”這張臉真心誤事……元紹也默然了一瞬。南方人少歷風(fēng)霜,容貌本來就比北方漢子來得精致,凌玉城到元紹身邊的時候二十四歲,看在元紹眼里也不過將將二十出頭——光看容貌,跟太子元欽都說不好誰更年長。奚軍更生了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娃娃臉,見誰都喜笑顏開的樣子,雖然在陛下面前竭力恭肅,元紹一眼掃過去,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怎么相信他已經(jīng)代凌玉城執(zhí)掌青州?當(dāng)下也不細(xì)問,隨意嘉勉兩句,對凌玉城道:“回頭你把他們的軍功報上來,朕自然一體封賞——”忽而臉色一沉,喝問:“那兩個護(hù)衛(wèi)呢?”撲通一聲,兩條北涼漢子跌跪在地,額頭深深抵著地面,不敢抬起。“連主子都護(hù)不住,要你們何用!來人——”“陛下。”聽到凌玉城在邊上出聲,元紹目光一掠,想到凌玉城遇刺后“順便睡了一覺”,又是一個忍俊不禁。這一暗笑,翻滾在心頭的怒氣倒是退了些許,看向他親賜的兩個護(hù)衛(wèi)時,目光也少了幾分冰涼:“拖出去,”想了想,到底把“杖斃”兩個字收了回去,“……一人八十杖。”轉(zhuǎn)頭對凌玉城道:“這兩個人不堪大用,朕回頭再挑好的給你?!蹦抗庠谔蒙弦晦D(zhuǎn),直看得凌玉城隨身的親衛(wèi)們?nèi)巳说褪咨s,生怕陛下一并追究他們護(hù)衛(wèi)不力。元紹倒真沒這番心思,凌玉城的下屬并不關(guān)他的事,要賞要罰,他也懶得越俎代庖。只坐在堂上悠然端茶啜飲,聽凌玉城把這次立功的屬下叫出來挨次介紹,有興趣就問個兩句,沒興趣時點頭了事。有資格被他見的一輪見完,就見兩個護(hù)衛(wèi)受刑完畢,血淋淋地被拖了上來趴伏在地。元紹哼了一聲,起身便走。他一走,凌玉城也只好跟從,百忙中回頭看了一眼,見兩個人自脊背往下竟沒有一片好rou,趴在那里動也動不了一下。步子便慢了一慢,元紹若有所覺,卻不停步,回到寢殿才問道:“怎么了?”“那兩個護(hù)衛(wèi),怎么打成那副樣子?”“一人八十杖?!薄丬娭袥]有拿軍棍揍過人???“有武功在身哪……”金鐘罩鐵布衫,沒這么容易打壞吧?“受刑的時候誰敢運功?”“……”凌玉城真沒想過這個。北疆大營,能有個二流高手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人物,通常都是主將身邊的護(hù)衛(wèi),等閑也不會挨到軍棍——真要動軍棍的時候,對這些不守規(guī)矩只講恩怨的江湖人物,直接滅了比較爽快。三流以下人物,誰的武功抵得住刑罰?再運功,加上十幾二十棍子也打散了,白白吃苦而已。誰想北涼宮中竟有這條規(guī)矩?當(dāng)下也不在意,一路風(fēng)塵趕回京師,又折騰了大半天禮儀,此刻最著緊的就沐浴更衣。等兩人各自披著一身水汽出來,目光相遇,彼此都是微微一笑。“感覺怎么樣?”“歸來池苑皆依舊——”凌玉城散著滿頭濕發(fā),卻不想回房,只在寢殿到濯日堂的廊道上吹風(fēng)消遣。北地八月,一路行來草木已開始枯黃,這里因為有溫泉地?zé)釁s是滿目蒼翠,此時事靜身安心情閑適,順口就答了一句。看著元紹心照不宣的笑容,他忽然起了一點促狹心思,故意拉長聲音繼續(xù)吟誦下去:“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目光故意投向庭中草木,卻不斷斜覷元紹神色,眉梢眼角,盡是笑意。“得了吧!”元紹好氣又好笑,三兩步走到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還有心思跟朕提這個。如果這些芙蓉啊楊柳啊都丟給你管,那才是對此如何不淚垂……”“陛下息怒……”看他縮著腦袋連連躲閃,元紹索性用力再揉了兩把——嗯,平時凌玉城在他身邊總是衣著端整,束發(fā)加冠一絲不茍,又不好特地拔了他發(fā)簪去揉他頭發(fā)——趁他睡前散發(fā)的時候上手總覺得哪里不對。幾巴掌揉下來,看他滿頭烏發(fā)成了一只亂毛團(tuán)子,元紹才心滿意足地停手,向背后柱子上一靠,袖手看著凌玉城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你也別一味打趣朕,這芙蓉如面柳如眉里,還有你的一份子哪。”“陛下是說……?”“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一句話落地,就連庭中流動的清風(fēng),也忽而安靜到了凝滯的地步。凌玉城輕松閑適的笑容慢慢隱去。他坐正身子,雙手交迭在身前,微微抬頭望向元紹,良久良久,卻是自失地微微一笑。“陛下……想要聽到什么答案呢?”元紹問的時候倒也并非不經(jīng)大腦,然而看到凌玉城的神色,還是后悔自己開口得太直白了些。然而這時候收回去也來不及了,他沉吟了一下,還是端正容色,斟酌著慢慢解釋:“朕不是想要說你什么?!奘窍耄裟莻€孩子當(dāng)真是你的骨rou,……雖然不能讓你親手撫養(yǎng),找個地方讓他隱姓埋名慢慢長大,……朕,就當(dāng)看不見罷?!?/br>你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親生的孩子了。這句話雖然彼此心知肚明,在舌尖滾動兩遍,終于還是說不出口。那個孩子,或許是你擁有親生骨rou的唯一機(jī)會——雖然冒犯了皇權(quán)的威嚴(yán),他卻不忍,就此毫不猶豫地斬斷。簡簡單單的兩三句話,越說越是艱澀。然而越說,凌玉城的神色就越是驚異,目光也是越來越亮。他不敢置信似的盯著元紹,一瞬不瞬,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要從他的神情舉動直看到他心底。元紹默不作聲地任他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才看見凌玉城低下頭,盯著自己交疊在腿上的指尖,一聲苦笑:“陛下知道我的身世?!?/br>他聲音漸漸低沉,反彈在中庭的晚風(fēng)中,空空落落的,說不出的迷茫寂寥:“從小,我就決定,我未來的子嗣,一定要出于正室……那些侍寢的官奴,事后,都賜了藥。”他不想,讓他的子嗣,再受一遍他受過的苦楚。“后來……”后來,就是再也沒有后來。話音漸漸低不可聞,元紹用盡耳力,也只能勉強(qiáng)分辨,逸出凌玉城唇齒間的應(yīng)當(dāng)是“抱歉”兩字。抱歉對他誤會嗎?還是抱歉,讓他的好意落空?元紹不由得上前一步。手掌按到凌玉城肩頭,卻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