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6
紀太小當然就是太后動手——不然你以為呢?不但冬天打魚放鷹,秋天獵虎射鹿,冬至殺羊殺馬也是一樣,都得皇帝親自上陣,不然何以服眾?”凌玉城瞬間興起了高山仰止的感覺。北涼歷代掌政太后還真不是好當?shù)?,非得能文能武,馬上馬下都來得,非女中丈夫不能為之……這么說起來,皇帝想要親政,至少武力得達到一定標準,不用太后代打才行?說話間冰洞里已經(jīng)翻花沸滾一般起了波瀾。這帳中的冰洞并非如凌玉城所想的只有一個,而是總共鑿了四個洞眼,當中一個鑿穿,旁邊三眼留了極薄的冰層,透過冰面,可以看到下面魚群擠擠挨挨,時不時就有細細的冰裂聲傳來。冰洞中浪花越滾越急,漸漸有小魚往上彈跳起來,開頭還只是手指長,到后來越擠越多,竟有尺把長的魚兒慌不擇路地跳出水面。凌玉城生長南方,平生所見魚兒最大也就一臂多長,各種著名嘉魚,如鱸魚、鮭魚、鰣魚等不過盈尺,到這時候看到一尺來長的魚都自己跳了出來,不免頻頻扭頭望著元紹,不知道他為什么還不動手。元紹一手挽了繩鉤,站在冰洞邊凝神望著水面,動也不動一下。等待良久,見冰洞里如同滾開了似的冒起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氣泡,旁邊三個洞眼里更無小魚向上亂撞,笑道:“來了!”手一揚,半尺來長精鋼打就的彎鉤牽著長繩破水直下,入水之時竟是無聲無息。水面一靜,隨即大片大片的水花直揚起來,潑得帳內(nèi)地面濕滑到無處站腳,雪浪里更翻出絲絲縷縷紅色。多股馬尾摻著牛筋絞成的長繩一忽兒軟軟彎垂下來,一忽兒繃得筆直,一頭緊緊握在元紹手里,沒入水中的另一頭繞著冰洞團團打轉(zhuǎn),兩人站在洞邊,只聽得腳底冰面被撞得砰砰直響。但凡大魚性子都是極長,凌玉城自己雖然沒釣過魚——他也沒那個閑工夫,也聽人說過,釣一條魚往往有磨個大半天的。再看水底下這條魚撞擊冰面的威勢,隔著一尺多厚的冰層都能感到震動,忍不住猜測今天要多久才能釣上這條魚來?;蛟S他其實應(yīng)該出去一趟,拿根魚叉過來幫忙?元紹腳下穩(wěn)穩(wěn)踏在冰面上,手里的繩索跟著大魚去勢或收或放,還有余暇招呼凌玉城:“哎,你倒是動一動步子,留神靴子給凍在冰面上!到時候朕可不幫你敲冰——”一邊說一邊踏前兩步,趁著大魚游近冰洞的時候,吐氣開聲狠狠往上一拉,那繩索登時又在手臂上多繞了兩圈。過了一頓飯時分,下面漸漸安靜下來,元紹手里的繩子也再次放下去五六尺。凌玉城剛湊近了彎身去看,冷不防聽得一聲招呼:“讓開——”眼前一片水花濺起,不假思索,立刻照著元紹的命令縱身倒躍。電光石火間元紹一聲叱喝,手中長繩狠狠一抖,隨即雙手握住繩索往上急揮。內(nèi)力透入,那條水淋淋的長繩驀地往上一揚,帶著一條銀光閃閃的大魚飛出水面。這條魚——凌玉城的視線反射性地追隨過去,三尺、四尺、五尺……眼見得升出水面的魚身已經(jīng)超過了一人高,魚尾居然還在水里,他不得不咬了一下舌頭,才能讓自己的下巴不至于掉下去凍在地上。不是吧……看著元紹凌空虛擊一掌,打得那條足有幾百斤重的大魚頂開帳簾直飛出去,聽著外面歡呼聲如雷響起,凌玉城實在忍不住甩了把冷汗。皇帝這活兒,在北涼真心是個體力活!跟著元紹踏出大帳,凌玉城第一眼就看到那條身長丈許,尖鼻闊口的奇形巨魚在冰面上掙扎。整整一小隊的金吾衛(wèi)面對面排成兩排,各執(zhí)□□長戟,交叉著死死把那條大魚按在冰面上,各個咬牙切齒,滿頭大汗,兩條腿死死扎成馬步或者弓步,在濕滑的冰層上微微發(fā)抖。凌玉城寧可相信他們是害怕滑倒——十來個人對付一條魚,還收拾不下來也太無能了。不過……“走了,還有什么好看的?”“臣在找鏟子……”“嗯?”“他們按得這么用力,待會兒那條大魚會不會直接凍在冰上?”這一刻,元紹無比慶幸他們身邊一丈都沒有人,而凌玉城又盡量壓低了聲音。會有這種匪夷所思想法的,真是他的皇后么?那條魚在斷氣之前會不會凍在冰上,以至于需要鏟子鏟下來,顯然不是皇帝和皇后需要關(guān)心的話題。兩人在衛(wèi)隊簇擁下回到寢帳,換下鉤魚時穿的皮弁,穿上和冬至日當天一模一樣的隆重祭服,還沒出帳,連綿不斷的歡呼聲就再一次響了起來。“五百二十三斤!”一個充滿喜悅的大嗓門用足了力氣喊著,“頭魚重五百二十三斤!漁獲過十分,卜得今年雨水豐足,收獲無虞!天佑我朝!”“天佑我朝!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歡聲雷動,由御帳周圍遠遠蔓延出去,凌玉城嘴唇翕動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忍住了。天曉得一條大魚和雨水之類有什么關(guān)系……瑞雪兆豐年,有年底年初一場雪打底,今年的收獲就已經(jīng)定了一半,需要靠皇帝千里迢迢來打一條魚占卜?再說雨水太大了難道是好事?還得備著防澇防洪好吧!元紹看他眼珠四下亂轉(zhuǎn),神情古怪的樣子就知道他在又在胡思亂想。然而頭魚祭是北涼開春最重要的祭祀之一,可以腹誹,卻萬萬不能胡亂說話——所幸凌玉城最終閉緊了嘴一個字都沒有說,也省得他開口喝止。舉行祭祀的地方離御帳頗有些距離,凌玉城在元紹的眼神示意下與他并馬而行,走了一盞茶功夫才到。展開在眼前的卻不是屋舍殿宇,甚至連就著巖石雕出的神像也沒有看見,視線所及,只有一片郁郁蒼蒼的樹林——或許冬天都不能用郁郁蒼蒼這個詞來形容,每棵樹都落光了葉子,枝條上冰雪裹滿,正是一片天成的玉樹瓊林。那樹林并不是密密匝匝的一大片,而是如同雙臂環(huán)抱,當中空出一大片地面??盏刂醒?,當先兩棵高度、姿態(tài)都相差仿佛的大樹相對而立,猶如一對旗門在面前展開,穿過旗門,就是一棵格外高大挺拔的巨樹,巍然聳立,氣勢萬千。旁邊所有樹木都低了它不止一頭,微風(fēng)吹來,樹梢輕輕搖擺,猶如朝拜這樹中君王一般。天神地祇的神位,以及北涼歷代先帝牌位就設(shè)在巨樹之后。凌玉城跟著元紹下馬,穿過大樹組成的旗門,還在左右轉(zhuǎn)動眼珠,等著看供品往哪里放,就看見那條大魚被放在爬犁上一路拖了過來,然后——咦,用一根兒臂粗的繩子穿過魚鰓,吊上了正中巨樹?禮官贊拜聲中,凌玉城一絲不茍地跟在元紹身邊,焚香、奠酒、下拜起身。三拜之后向前走去,越過巨樹,凌玉城只道還要再磕一遍頭,不料元紹腳下轉(zhuǎn)了一個彎,向左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