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因為埋在凌玉城身上，清朗的童音也顯得悶悶的：

“朗兒跟你學(xué)本事，學(xué)打仗！等朗兒學(xué)好了，再有要打仗的時候，朗兒替師父領(lǐng)兵！”

從這天早上開始，元紹過上了幾天難得的輕松日子。沒有大軍逼在門口，也不用應(yīng)酬各部首領(lǐng)，甚至不必掐著點兒趕路，以免河面上已經(jīng)開始化凍或者天鵝飛走了打不著。所謂凱旋而歸，就是享受大勝以后難得的一段歡悅時光。

左手邊坐著凌玉城，右手邊坐著心愛的小兒子，一邊吃飯一邊說說笑笑，普普通通的白米飯都比平時香甜了幾分。晚上或是兩人獨處的時候，那就更多了幾分旖旎。

然而，幾天下來，元紹心里就慢慢泛起了嘀咕。

凌玉城從來不推拒他的親近，但是，也從來不曾主動索求。床笫之間，若僅僅是親吻撫觸，還能得他幾分回應(yīng)；到了真?zhèn)€翻云覆雨之時，卻只是伏在枕上默然承受，別說迎合，連聲音都聽不見半點。完事以后也是盡快下床清洗，尋常愛昵之后的歡喜留戀，在他身上看不到一分一毫。

一次兩次元紹只當(dāng)他是抹不開面子，次數(shù)多了，索然無味之余，未免會絞盡腦汁細細猜度。

這一往深里想，很多不愿意回憶的事情，就在腦海里漸漸的清晰起來。

“伺候陛下，是臣的本分。”

“臣，愿意伺候陛下?！?/br>
吐露心意的那一次，凌玉城曾經(jīng)這樣回答，而自己也許諾了絕不迫他——難道是，大勝歸來后的情之所至，于他而言僅僅是主君的命令，所以由不得作為臣子的人推開？

可那一晚的默許和回應(yīng)，卻到底又算是什么……

然而這樣的不快也就持續(xù)了幾天功夫。很快，元紹的心思，就被另一件大事徹底引了開去。

關(guān)內(nèi)的糧草輜重，本應(yīng)在一天前和御駕匯合的，卻是到了現(xiàn)在還沒有蹤影。

從那一道分隔草原和農(nóng)地的巍峨長龍，到奚王王帳的冬日駐地，足足四百里地。一人雙馬或三馬，不惜馬力的拼命趕路，也就是一天一夜工夫，御駕里馬車多，冬天日頭又短，差不多要走七八天?？裳巯聨е笈】谂Ｑ?，那些俘虜都只靠兩條腿趕路，牛羊的速度也快不起來，那就非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入關(guān)了。

這一段路，光靠奚族供給那是萬萬不供不起的，便是有那么多糧食，牲口的草料，取暖的炭火，樣樣都是問題。戰(zhàn)事一完，元紹即刻向關(guān)內(nèi)發(fā)了親筆旨意，可原本早就該到達的輜重車隊，輕騎向前搜出去五十里地，都沒有尋摸到蹤影。

從奚王在世的時候算起，關(guān)內(nèi)輜重運送異常，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孩子……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高，再怎么想抱住你師父，也是呈現(xiàn)團子抱大腿的姿勢……

據(jù)說明天雙臺風(fēng)聚會以至于高鐵停運……

看到一句很有才的話：

臺風(fēng)都成雙成對了，咱們還單著……

第160章北斗闌干南斗斜

關(guān)內(nèi)運送的輜重第一次遲到的時候，他們剛從東北捕了天鵝回來，返回奚王王帳。

按制，從關(guān)內(nèi)運來的補給和賞賜，當(dāng)天或者提前一天就應(yīng)該到達王帳所在。然而今年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風(fēng)雪，導(dǎo)致輜重車隊晚了三天才到不說，順利到達的只有一半。送到目的地的都是些輕巧貴重的貨物，草料、柴炭乃至烈酒之類的笨重玩意兒，因為車輛損壞，有三分之二滯留在了半道上。

然后，就是奚王過世。元紹緊急向京城傳去旨意，更改了需求的物資清單。這批東西干脆就沒有送到——籌集物資花了些工夫，好容易湊齊了往關(guān)外送時，又趕上北蠻進犯，為保萬全，元紹下旨讓其暫且退回關(guān)內(nèi)。再接下來，就是御營被圍困了整整十天。

可即便如此，該到達的輜重?zé)o影無蹤，也讓元紹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沒有草料，意味著牛羊會餓死在半路；沒有炭火，意味著俘虜來的丁口會凍斃在雪原上。浴血奮戰(zhàn)得來的收獲可能大量折損，而活不下去的俘虜，甚至可能會為了生命拼死一搏……

大人的憂慮，孩子并不了解。對于被牢牢護在羽翼下的小家伙而言，補給隊伍的失期，只意味著父皇和師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餐桌上的飯食也越來越單調(diào)。

連續(xù)兩天，元紹每天都只跟他吃了一頓晚飯，而凌玉城干脆只是下午露了露臉。等到第三天晚上，干脆師父和父皇一個都不出現(xiàn)了，小家伙聽完那句“請小殿下自個兒用膳”，看著餐桌上連續(xù)幾天一成不變的一碗白煮牛rou、一小鍋羊蝎子湯、一碗紅燒牛筋、一碗蘑菇燒羊rou，終于把碗一推，懊喪地一頭趴在了桌子上：

“天天吃這個天天吃這個！我要吃雞腿！要吃清炒蝦仁！要吃小蘿卜小青瓜小白菜！”

越想越是委屈，小家伙連桌上的飯都不去管了，使性子奔出寢帳。漫無目的的踢了幾腳雪，又搓了兩個雪團狠狠砸在帳篷上，他還是覺得心氣不順，看到伴讀們的小帳矗立在旁邊，胡亂跟帳門口的護衛(wèi)點點頭，一掀帳簾，悶著頭沖了進去。

“殿下--”

“殿下！”

一片稀里嘩啦的碰撞聲。正在吃飯的八個伴讀都被他嚇了一跳，齊齊放下碗筷，起身行禮。元朗沖進來的時候頗有些不開心，然而一進帳，就立刻端起了皇子的架子，親切而又矜持地微微點頭：

“免禮！”

目光一掃，八個人團團圍坐一桌，桌上除了每人一疊面餅，就只有滿滿一大盤羊rou，rou骨間甚至還帶著血絲。面餅冰涼死硬，光看上去就半點也沒有胃口。帳篷最里面燃了個炭盆，兩個最年長的伴讀正飛快地收回手來，剛放回桌上的面餅還蒙了層灰，正散發(fā)著淡淡的焦香味道，一看就是剛剛在在炭盆上烤到一半。

小十一忽然覺得自己的脾氣發(fā)得很沒有名堂。

是，自己這些伴讀都掛在金吾衛(wèi)名下，因為年幼，無職無銜，吃的也是金吾衛(wèi)士兵里最低一等的分例，和皇子的待遇差了好幾個等級?？伤麄冎挥幸粋€菜還能下咽，自己桌上四盤菜肴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又憑什么挑三揀四了？

他在桌子上首端坐下來，隨手掰了一角面餅咬了下去。沒油沒鹽的死面餅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即使烤過了也沒有好吃多少。元朗強忍著沒有露出異狀，勉強咽了，環(huán)顧左右笑道：“怎么都站著？坐下一起吃啊，難不成怕桌上的菜太少，我把你們也嚼巴了？”

這個笑話實在不怎么高明，幾個少年還沒修煉到主子說什么都要無條件捧場的境界，當(dāng)下只是應(yīng)和著干笑了幾聲。達魯帖年齡最長，此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小臣等怎敢？只是怕飯菜太單調(diào)，委屈了主子而已。”

“那有什么！”小十一不在意地揮了下手?！澳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