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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一套浴衣,去到庭院后方的浴池。眼前并非一團(tuán)黑暗,也不是霧茫茫的白,是大片暈染的色塊,五色斑斕。他走得不緊不慢,木屐無聲無息落在木板上,落在青石板路,落在鵝卵石上。然后,他的神情忽然一頓,微微側(cè)首。唇線略顯幾分清寂的嘴唇輕抿:“里面有人嗎?”水面被撥開,像一尾魚輕慢游曳,靠近池邊不動。眼蒙白紗的鶴仙人,墨發(fā)披散,神情清寂幽涼,禁欲得有些疏離。那張清俊仙氣的面容,也因此有些不近人情,沒有溫度也沒有七情六欲,近在咫尺,遙不可及。沒有等到回應(yīng),他伸手,水波忽而像半凝固一般,托著水中之物高舉送到他面前。鶴仙人清冷溫柔說:“抓到你了?!?/br>然后,他便自然地將面前這尾魚攬入懷里。那尾音極輕的聲音問:“抓到誰?”鶴酒卿把他抱得很緊,即便對方濕淋淋的弄濕他的衣服,卻也只是用溫柔薄暖的聲音說:“是你抓到了我。”他像是倦極了,清冷又孤寂,輕輕地說:“顧矜霄,我很想你?!?/br>“下次你去哪,帶我一起?!?/br>“阿天我……我看不見你?!?/br>懷里的人將他緩緩抱緊,柔軟微涼的唇落到眉眼的白紗上。“我也,一直都在想你?!?/br>第156章156只反派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顧矜霄說情話更叫人心旌搖蕩,不能自制。我也,一直都在想你。只這一句,八個字,他說得極輕,聽上去卻溫柔好聽極了。填滿點(diǎn)亮鶴酒卿過去以往,所有的長夜寂寥,漫漫無光。他反反復(fù)復(fù),一字一字的回想記清,顧矜霄說每一個字的語氣聲音。就像夢里醒來前,徒勞想要記得所有經(jīng)過。“再說幾句。”抱得多緊也覺得還不夠,又怕太過用力弄疼了他,不能松開,清冷聲音就只好像仲夏夜的風(fēng)一樣薄暖輕柔,半夢半醒,誘哄似得。“說你喜歡我,只喜歡我。像鶴酒卿喜歡顧矜霄,這么喜歡?!?/br>懷里的人沒有說,只是把他抱得更緊,輕輕地叫他的名字。“鶴酒卿。鶴酒卿。鶴酒卿?!?/br>第一次夢見顧矜霄的時候,夢里半信半疑是夢,醒來并不覺得失望,只是果然如此。第二次夢見顧矜霄,夢里的人說上次的夢是真的,他就信了,信到夢醒。第三次夢見,不用那個人說什么,醒來的世界和夢里的世界自然顛倒,入夢仿若醒來。清冷溫柔聲音,一字一句輕輕慢慢的,說著清醒絕對不會說的話。“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可不可以不要找了。”“你要還給三百年前的賀九什么?”“你怎么會認(rèn)識他?”“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只要你不管鐘磬,我們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白帝城也好,太白之巔也好,幽冥枉死城也可以,哪里都可以?!?/br>“只要,你不再找賀九。一切都會很好……”懷里的人,尾音極輕的聲音,淡淡地問:“鶴酒卿,你的道意為什么不穩(wěn)?”鶴酒卿沉默幾息:“大約是因?yàn)椋谧庸フ剂松巷L(fēng),他把白子所有的局,一一破開了。只差最后兩筆。”“你要輸了嗎?”鶴酒卿微微搖頭:“不會。他解錯了陣眼,永遠(yuǎn)都贏不了?!?/br>“那你在擔(dān)心什么?我想看看你的眼睛?!?/br>眼前的白紗松開掉落,他的眼睛閉著,眉睫一顫不顫,始終不抬。“鶴酒卿,為什么不能被我看到?”“……因?yàn)?,我做不到?!彼f,“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看到,顧矜霄也不可以看到?!?/br>“只是一雙異色眼睛?!?/br>“那不只是眼睛?!?/br>夢境像潮水一樣退散,鶴酒卿從那重重霧氣里,一層一層清醒。黑暗空寂的房間里。清冷溫柔的聲音,低低囈語:“那不只是眼睛。所以求你,別看?!?/br>鶴仙人還保持著打坐的姿勢,白紗依舊蒙著眼睛。沒有浴室,沒有那個人。顧矜霄倦怠極了,和衣睡下。知道那個人就在不遠(yuǎn)處的房間,心里忽然很安寧,很快就睡著了。這一覺很安穩(wěn),好像夢到了美好的畫面,可惜睡得太沉什么也不記得。只是醒來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顧矜霄就睡在他身旁,緊緊挨著他。鶴酒卿怔怔的一動不能,緩緩笑了,放松躺回去,挨著他,呼吸慢慢與他同頻。這樣就很好。顧矜霄閉著眼,手抬起來摸索到他的手,用沒睡醒的聲音說:“鶴酒卿。”“我在?!鼻遒缇频穆曇糨p輕的,像被琥珀色糖一樣的陽光曬暖。“你以前,真的沒有遇見過我嗎?”鶴酒卿頓了頓,輕輕說:“沒有。”“我想聽你的事?!?/br>鶴酒卿慢慢回憶:“我?我生在普通農(nóng)家,家里孩子多自小被送去山上。師父是個方士,百年后尸解仙去。我獨(dú)自一個人修行,有一天想起下山,發(fā)現(xiàn)一百多年過去了。后來在人間行走了五十多年,就遇到了你。你呢?”“我們那里的方士不少,只是大家都不修行,也從未指望飛升。喜歡用方術(shù)互相斗法。有個學(xué)校,專門教導(dǎo)我們這樣的人。我學(xué)東西快,出身也不錯,所以后來那里遇到大麻煩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由我站出來,拯救世界。救完了,聲望也就上來了,于是我就開始制定新的規(guī)則,他們很聽話。后來待得無聊,偶然來了這里,遇到你?!?/br>“聽上去有些麻煩?!?/br>顧矜霄閉著眼睛,淡淡道:“不麻煩。只要不想拯救世界了,就很簡單。”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那張俊美沉靜的面容,即便輕輕閉著眼睛,鴉羽眉睫下眼尾薄薄的郁色,依舊勾勒似有若無的陰翳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