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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放花枝。那花卻是昔年夢中大隋朝的國花,娑婆沙華。枝干虬結(jié)勁瘦,開出層層疊疊的赤紅色的花。赤色如血珠,卻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奢華儀態(tài),湊近了輕輕一吹,便千堆雪般簇簇?fù)P揚地謝了一地。是了,昔年他也曾感慨過,盛開時如層層疊疊的三千雪,凋謝時亦不愧這天下最盛大的一場離殤。怪不得方才夢中他竟是血污狼藉地死了。原來小三兒今日換的卻是血色婆娑。南廣和蹙眉。這不是他第一次循織夢術(shù)進(jìn)入當(dāng)年國破那一天,那日發(fā)生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讓他揉碎了掰開了又再和著血淚重新入夢追溯一遍。這一次,卻與往日夢中有些不同。崖涘曾言,九嶷山仙法織夢術(shù)極為奇詭,入夢后施術(shù)者必需在夢中死去,以便能從織夢網(wǎng)中完好無恙地醒來。又言道,雖然織夢術(shù)在修仙界素有撕裂時空壁壘的傳言,但實則此法頗多禁忌。初習(xí)者,往往只能沿著當(dāng)年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反復(fù)回溯時光,再于夢中旁觀,不可近前,更不可輕易觸動昔年發(fā)生的一切過往。哪怕是境中人的一根發(fā)絲,都不可妄自觸碰。南廣和一直以來嚴(yán)格按照崖涘所囑,從不妄自改動因果。便如同過去的上千次一樣,他今夜只是沿著九年前的大隋昭陽十一年三月三的時間線,輕輕踏足踩過去,回到了那一夜。那一夜,叛兵亂宮闈,天降暴雪。最后隱于眼前的一幕,卻是燦然一大片金光,刺痛他心扉。于夢中,他始終看不清那一片金光下出現(xiàn)的究竟是什么。只覺得那一大片燦然金光如同羽翼自天邊垂落,有遮天蔽日悍然之姿。這一千多次的織夢術(shù)演習(xí),每一次,南廣和在夢中都以同樣的死法死去。一劍穿心之痛,痛不可及。惟有這一次,南廣和竟在夢中“死后”長久地保持了意識清醒,見到了昔年絕沒有見過的、葉侯兼大隋護(hù)國將軍葉慕辰的熱淚。自總角至“死亡”,他從未見葉慕辰哭過。為何夢中卻莫名覺得,那不是第一次,竟莫名覺得與當(dāng)年一般無二。究竟是何時何地,伴隨腦海深處的每一陣潮汐起落,那人灼熱的淚曾灑滿襟衫,燙的他心尖兒也顫。令心疾愈發(fā)嚴(yán)重。那人胸膛深處的跳動聲,仿佛仍殘留于耳畔,砰砰砰,激越如前方擂動的戰(zhàn)鼓。那人呵……他在火炬下的眉眼宛然分明,仍是當(dāng)年風(fēng)華最盛的模樣,兩鬢青蒼,長眉濃的如描如畫。令南廣和想在夢中自欺欺人地騙一句,說他從未動過心,亦不可得。“殿下,您醒了?”小三兒聲音里藏著驚喜的雀躍,又隱隱有些不安。“您今兒,也是要下去咸海邊走走么?”自九年前滅國那夜,小三兒面容被燒毀了大半,人變得怯懦自卑。每次回話總不自覺躬著身子,眉眼低垂,再不敢抬頭笑模笑樣地找他討賞。南廣和默了默,抬頭從袖中摸出一枚巴掌大的銅鏡,鏡中人一支金蟬簪束發(fā)。金子落在指尖,微涼而又令人心安。他抿了抿唇,知曉眼前確切便是現(xiàn)世了,這才淡淡道,“不急,國師大人還沒出關(guān)么?”“尚未。”小三兒恭謹(jǐn)?shù)毓碜討?yīng)了,又小心道,“殿下此次入夢,可曾尋著參破玄機(jī)的法子?”南廣和搖搖頭,抬頭施施然去看瓶中那支娑婆沙華,忽而問道:“小三兒,你與孤說句實話,當(dāng)年韶華宮外那株娑婆華,究竟開過花不曾?”小三兒一愣,將身子佝僂的更厲害了,半晌方吃吃道:“這么多年了,難為殿下還記著呢……”是了,一千八百多個黃昏,小三兒替他踮著腳尖查看了那株花樹一千八百多次,如何能不明白他想問的究竟是什么呢。然而,如今卻像鏡中花水中月,就連夢中能問出口的話,如今亦是奢侈。那人月夜下執(zhí)炬的眉眼,掌心蜿蜒流下一道血線,破音的嗓子破空而來——那一聲聲韶華,猶如杜鵑啼血,烙鐵般刻入人骨血。世有相思一疾,歷來無藥可醫(yī)。南廣和多希望,夢中那場魂體穿透葉慕辰鎧甲的隔空擁抱……能久些,再久一些。夢中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大狂風(fēng)1枚、山又1枚、朝暮追宛1枚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香寶寶1枚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_^第61章極情葉慕辰一貫以來便是大隋朝的將軍。自十一歲從軍起,便鮮有敗跡,南廣和彼時便以為打仗是件挺容易的事。但其實不是的。那年國破,大隋朝滅亡,葉慕辰果然接任了龍椅。改國號為元。因大隋長公主并沒有留下尸身,國師不知所蹤,就連焚燒的長生殿內(nèi)那具焦黑的尸首也沒法確認(rèn)就是大隋朝最后一任國君,所以葉慕辰這張龍椅著實坐的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打著替大隋復(fù)國旗號的叛軍揭竿起義。九年來,陸陸續(xù)續(xù)的,葉慕辰的大軍竟也吃了不少敗仗。不知道是不是年少時太過迷戀這個人,將他設(shè)想的太過強(qiáng)大美好,南廣和初聽見葉家軍被打敗的時候,頗有些不敢置信。但幸好,每次葉慕辰都能快速反擊回去。這懸著的一顆心,漸漸便有些波瀾不驚。是以此番自織夢網(wǎng)中醒來,南廣和見小三兒眼神愈發(fā)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他道,殿下,若有一日葉將軍敗了,來咱九嶷山求和,您會不會見他的時候,南廣和一臉詫異。再仔細(xì)看看,瓶內(nèi)血色娑婆沙華的花枝正艷,滿室的優(yōu)曇花香氣猶濃,小三兒的臉依然鬼氣森森……不像是進(jìn)了織夢網(wǎng)。南廣和這才挑了挑眉,驚奇道,“這次又是誰家諸侯發(fā)兵,竟能迫的葉慕辰來找九嶷山師門求和?”小三兒愈發(fā)一臉便秘狀,欲言又止。“說吧,總不至于真有人能翻出父皇的那枚鳳璽,逼迫三十六家諸侯聯(lián)合發(fā)兵叛了他大元朝吧?”南廣和說著,自個兒倒笑了。似是這個推測頗為磕磣,他越想越好笑,不由笑出了聲。眉眼瀲滟,絕世風(fēng)華。這次小三兒沒搭話,低了頭,垂著眼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張金色的拜帖?!菥裴谏缴街鳎旅媛淇畹男∽智皼]有名銜,光禿禿寫了三個字,葉慕辰。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那字跡化成灰,他都認(rèn)得。畢竟當(dāng)年于天宮他初生開蒙時,那人曾手把手教他練過一年的字。后來大隋朝親迎長公主的聘禮上,一百八十抬箱籠,每張都有他親筆寫的字。南廣和手一抖,只覺得這陳年舊疴的心疾又大有卷土重來之勢。往事歷歷,不堪回首。“殿下,”小三兒小心覷著他的神色,猶疑道,“您今兒還入海么?”南廣和深吸了一口氣,施施然走到銅鏡前,鏡中人一襲最普通不過的白衫,身量修長,眉目如畫,卻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