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的老友，知道他從不吃飛機餐，這時候肯定餓著肚子，就特意將家里飯點提前了一小時，而他自己素來口味清淡，做完陳冬青那份，留給自己的只是清粥。

誰想陳冬青只吃了一半就揮手說不：“這幾年胃不好，太重口味的撐不住?！?/br>
“那我給你盛點粥?！?/br>
一點點稀粥落肚，陳冬青滿足地吁了口氣，朝向境之豎了豎手指。

他是習(xí)慣向境之的手藝的。他們相識近三十年，當(dāng)初一個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演員，一個是被老東家強行解約的宣傳助理，惺惺相惜著走到一塊兒，走南闖北四處征伐，最窮的時候，別說爛片，一天連跑三個劇組都被拒絕，回家晚飯不過一碗稀粥。

向境之是窮人小孩出身，苦慣了，一碗粥都能喝得像是山珍海味，看得陳冬青嘖嘖稱奇，說他往后肯定成就不小。

后來果然，向境之以前有多苦，之后立得就有多高；立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痛。

“你這次是過來和這邊的公司談合約？”向境之問。

十年前，陳冬青脫離東家，自己白手創(chuàng)辦演藝公司，簽的第一位演員就是卓懿。

這事在當(dāng)時鬧得挺轟動，連向境之這樣幾天才想起上一次網(wǎng)的人都聽說了。那時陳冬青盛名在外，誰提起他不夸一聲“金牌經(jīng)紀(jì)人”，都說向境之這昔日影帝就是他捧出來的，開門第一炮簽的又是卓懿，兩個國際角兒，口碑就不得了，加上他圈中人脈，想立不穩(wěn)都難。

陳冬青說：“拓個市場，想明年或者后年安排一個藝人在這兒出道。”

“藝人？”

“創(chuàng)作型的，一個歌手，風(fēng)格比較美派，這兒排行也不錯，”陳冬青像在開玩笑，“怎麼樣，我那公司辦得也還算可以吧，來麼，有興趣加入麼？”

“投資？我錢夠花了。”

“不是，回來演戲?！?/br>
向境之笑意不減，略帶點兒責(zé)怪地說：“我息影都快有十幾年，現(xiàn)在是年輕人的市場，我就不湊熱鬧了?！?/br>
“你息影的時候才幾歲，就算過去十多年，你這剛好黃金年齡?！?/br>
“那也沒轍啊，我不適合了?！?/br>
陳冬青急眼：“什麼叫不適合？我坦白告訴你，我這次來這兒，一是談合約，二是因為你。郵件里我把我的態(tài)度說得很明白，只要你點頭，我簽?zāi)悖⒖叹秃?。境之，我希望，非常希望你能抓住這次機會，程健竭力要求你出演，韓晨光這個角色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你甘心放手嗎？而且你當(dāng)年只差一次就大滿貫了，你不可惜？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可惜？”

向境之搖頭：“我說過，我不會再演戲了?！?/br>
“為什麼？！”陳冬青拔高音調(diào)，“就因為以前那件事？我郵件里不是都說了，那小孩的mama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發(fā)了道歉信，承認(rèn)她自己撒謊，你也回信說知道了，那就說明你息影根本沒有必要啊。”

“不是因為這個。”

“那能因為什麼？”

“咚——”

大門忽然傳來聲響，向境之站在流理臺后，看不見是誰進門。

但陳冬青能看見，他和來人對視，因激動而漲紅的臉色迅速退成沉靜，他怔住了，嘴里不確定地問著：“是，向邇？”

一個身穿黑衣黑褲的男孩站在門口，他一頭短發(fā)，眉眼英氣，薄薄的嘴唇間咬著一張紙，背后斜挎一只運動包，彎腰換鞋時露出左耳垂一顆黑曜石耳鉆，的確是向邇。

向邇瞧著坐在臺前那個陌生的叔叔，只看一眼，皺皺眉就徑直上樓，沒發(fā)現(xiàn)掩在后面的向境之。

向境之聽見咚咚上樓的聲音，疑惑問道：“向邇回來了？”

“是他，”陳冬青收了激動，跟著問，“你不是說他跟朋友去露營了嗎？”

的確是露營去了。

向境之疑心是出了事，讓陳冬青先吃飯，自己解了圍裙上樓，在向邇門口敲了一分鐘的門，沒人應(yīng)，他便自己開了門。

房里大致整潔，獨地上扔著黑色外套和長褲，還有一件白t和一雙白襪。向境之拾起丟進洗衣籃，桌上手機忽然震動，震了兩三次，他一看，備注寫的艾米。

向邇只是簡單淋浴，裹著背心短褲出來，看到向境之在，他神情懨懨的，喊了一聲爸爸。

向境之接過他手里浴巾，給他濕透的短發(fā)輕輕一擦，語速慢慢地問著：“不是去露營，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路上發(fā)生點矛盾，大家鬧得不愉快，就原路返回了。”

向邇盤腿坐在床上，任爸爸手法輕柔地給自己擦頭發(fā)，邊點開幾通未接電話和未讀簡訊，多是艾米滿屏的抱怨，他氣不過，回了一條“隨便你”。

向境之這角度能看見所有，向邇也毫不避諱，但他一聲不吭，待小孩氣消了些才說：“你冬青叔叔在樓下，還認(rèn)識他嗎？”

“記得一點，”向邇直言不諱，“我不喜歡他，不喜歡他來我們家?！?/br>
向邇五歲不到跟著向境之出國定居，母語環(huán)境驟然掐斷，盡管之后向境之努力讓他在家里堅持用中文對話，但他仍是習(xí)慣了一口英文，這時候說起“不喜歡”，他咬字很重，不容反駁的。

陳冬青喝著向境之給自己準(zhǔn)備的檸檬水，等了有一刻鐘，父子倆姍姍來遲。向邇換了衣服，白t黑褲，站在向境之身邊，父子倆身高差一個頭。

“耳朵，還記得我嗎？”

向邇正倒水，聽見聲響，耳朵輕輕一動，隨即點點頭，不置可否。

陳冬青沒想到過了十多年，向邇對自己的敵意還是半點不見少，和向境之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奈。但他不放棄，越挫越勇，主動推去一盒冰塊，分外殷勤道：“加點兒冰吧，爽口?！?/br>
向邇沒接，倒的水是遞給向境之，用中文回道：“爸爸不喝冰水?！?/br>
再次碰壁，陳冬青尷尬地聳了聳肩。

向邇路上吃過飯，陪著兩位長輩坐了沒多久，庭院墻外有人吹口哨，他拎著滑板出去，走前低頭親了一口爸爸的臉頰。

從玻璃門那兒能看見向邇滑著滑板離開的身影，陳冬青直望著他徹底消失，感慨道：“耳朵真長大了，我上回見他，他才十四歲，也是一個好臉色都沒甩給我看。他那件t恤是情侶款吧，交女朋友了？”

“嗯，叫艾米?！?/br>
陳冬青回到原位坐下，狀似無意地抬頭看了眼向境之表情，沒什麼異常：“那你那個病，還有反復(fù)嗎？我看你們狀態(tài)挺好的?！?/br>
“挺好的。”

“那就好。”他重復(fù)著，那就好。

家里待著冷清，陳冬青睡意不濃，提議出去散散步。向邇和伙伴待的板場在西邊，他們踩著夜色走了一段，路過籃球場，往邊上座椅一占，懶得趕去欣賞兒子風(fēng)范了，籃球場上幾個少年身影看著也挺過癮。

邊緊張場上賽況，陳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