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作品欣賞完，去跑步機(jī)上瞎跑一通，又怕出汗，就坐在房間里一面貼頂?shù)臅苓吷?，把所有的書和雜志一一審閱一番。尤其雜志圖文并茂，他看了兩本，沒事找事，盤腿坐在地上給它分類，一堆籃球，一堆美術(shù)，另外一堆居然是明星八卦。

一翻內(nèi)容不得了，加粗的紅色字體和浮夸的偷拍圖，隨意掀開某頁，映入眼簾的勁爆詞語便是“巨/乳”。楚闊眼睛都看直了，粗粗翻完一本，回到封面看出版時間，居然是十多年前。

他抱著一摞雜志膝行到床邊，向邇正趴在床上旁聽網(wǎng)絡(luò)公開課。

小腿被拍了拍，向邇摘掉耳麥，聽到麻煩精興奮地大聲問：“這是你買的雜志？可以啊耳朵，沒想到你也喜歡看這麼火辣的八卦，而且看這保存得還挺新，你這是淘舊貨淘來的？”

“什麼東西？”向邇一臉茫然。

“這個啊，”楚闊舉給他看，“我還看到你爸了呢，在——這兒，他和卓懿。你知道卓懿吧？好多人都猜卓懿是你mama呢，畢竟他們那時候真挺好的，我媽都很支持，說那時候媒體都叫他們‘金童玉女’，但結(jié)果不太好?！?/br>
向邇就著昏黃的床頭燈光觀察那張面孔，當(dāng)時爸爸幾歲呢，大約也才二十四五，聚餐結(jié)束后倚在車邊同女友相擁，后來又在她腮邊落下禮節(jié)性的一吻。

“卓懿年輕的時候是真美啊，和你爸爸確實(shí)配，可惜最后還是落得個分手的下場，”楚闊翻出下一本，順著一塊被折角的痕跡，直接翻到其中一頁，“這是——哇，是你啊，你看你看。”

黑乎乎的偷拍圖像塊烏云，剎那間裹上眼球，向邇甚至都不用費(fèi)勁去辨別，輕而易舉就能從其中認(rèn)出爸爸。應(yīng)該是一次外出，向境之身邊還跟著一個面目不清的男人，可能是當(dāng)時的助理，替他拎著嬰兒包，必要時還幫忙抱一下孩子。

“是不是覺得很神奇，自己小時候居然在你爸爸的八卦新聞里出現(xiàn)過，”楚闊比他更有興致，手嘩啦啦地翻著剩下的雜志，“不過就這一次，剩下的都只有你爸單人或者和卓懿了，看時間——拍到你是之前，之后都沒了，是被攔下來了吧？”

向邇依舊盯著那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心里驀地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爸爸那時確實(shí)和卓懿分手了嗎？他們曾經(jīng)那樣合拍親密，當(dāng)真是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就能一刀兩斷的嗎？如果是，那當(dāng)年的復(fù)合緋聞，和爸爸莫名消失的大半年又怎麼解釋。

向邇難受地摸摸脖子，一陣熟悉的堵塞感重新涌上了喉頭。

一直以來，他對這件往事避而不談，也不愿意回想那段始終泛著濕氣，陰暗而漫長的時光。他不記得等待的痛苦了，只記得那幢小公寓的閣樓里有一扇小窗，實(shí)在是小，他一米六五的個頭貼上去，得學(xué)著圓規(guī)那樣岔開腿，把半邊臉貼上冷森森的墻壁，非要貼緊了，然后睜大眼睛，就能看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那兒有一頂尖尖的塔。

他開始幻想或許爸爸是去了那，玩得忘了時間，又因?yàn)殡x得太遠(yuǎn)沒法第二天趕回來，可是第二天又找見了新的玩樂方式，于是第三天回來，可第三天碰見新伙伴，那麼第四天——

這樣一天又一天，爸爸是流連忘返，不小心忘了自己。不過也沒關(guān)系，他總會回來的。

于是向邇等啊，等啊，等得自己長高了三公分，可以套上爸爸最小尺碼的衣服的時候，爸爸就回來了。

向邇沒有問他去了哪兒，有多快樂呢。如果是快樂，又為什麼瘦了，站在門口像一個初來乍到的陌生人，又像一臺失靈的機(jī)器，嘎吱一動，身子里頭腐朽的零件便接連掉落。

大約投注了太多希冀和依賴的愛難免會變得敏感多疑，就像一團(tuán)扭曲纏繞的瓜蔓，它一直霸占，掠奪，剝削一個人的自信。因此向邇不難過，只是有些傷心，他想問爸爸，為什麼你要丟掉我呢，你不愛我了嗎，我每天都貼著那扇小窗在等你，想你玩得再高興些，把那些快樂玩得透支了，就能回家來。我每天都在汲取其他人的快樂，我可以送給你，全部都給你，不要再走了，這里也很好玩，或者你能把我?guī)ё邌?，我不玩也好，只是看著你也好。不要丟下我呀，爸爸。

可他到底沒有問出口，可能是不愿，也可能是不敢。

好在之后的十年，爸爸再沒有離開自己一步，如同一只踩準(zhǔn)臨界點(diǎn)的氫氣球，他被戰(zhàn)戰(zhàn)兢兢推向高空，尾巴又被拽住了，因而勉強(qiáng)能攀著活路。

凌晨三點(diǎn)，楚闊被冷氣凍醒，側(cè)耳一聽，向邇像在夢囈，一會兒喊著窗，一會兒又喊門。

“魔怔啦?！彼緡佉宦?，倒頭接著大睡。

五點(diǎn)半，天剛蒙蒙亮，向境之已經(jīng)洗漱完，換上輕便的練功服，下樓一看，昨晚說著屋里太熱的兩個工作人員當(dāng)真鋪上席子，在樹底下睡了一夜。

他走得小心，寢樓鐵門也關(guān)得極輕，順著門前一處小陡坡往下跑，一過拐口便碰上晨起練拳的武師傅。武師傅習(xí)武，偏偏姓武，性子直來直去，愛憎分明，好耍紅纓槍，拳法更是一流。

向境之僅僅停頓三秒鐘，武師傅頭一偏，一拳隔空揮來，拳拳生風(fēng)：“早?！?/br>
“早?！?/br>
“鍛煉去？”

“先去跑一會兒熱熱身。”

“你倒是一點(diǎn)沒變，整個組只有你起那麼早，”武師傅收了拳，大笑道，“跑完來打拳，今天要學(xué)的?！?/br>
向境之點(diǎn)頭，轉(zhuǎn)身便沿著坡慢慢跑遠(yuǎn)，晨跑熱身三十分鐘，等他大汗淋漓地回到原位置，攝制組的人大多都起了，不是靠著樹睡覺，就是互相靠著打哈欠。到程健卷著汗衫袖子從正廳出來，整組人嘩啦啦一聲紛紛各歸各位，看得武師傅大開眼界。

“沒以前好了，”他下結(jié)論，“那時候你們一個攝影師還跟著我們練劍打拳呢，現(xiàn)在都是小年輕，沒以前的沖勁咯?！?/br>
向境之說：“剛開始麼，大家都還不適應(yīng)，慢慢就好了?！?/br>
說話間，寢樓鐵門后面探出一顆頭，陳冬青睡眼惺忪的，褲衩底下露著兩條體毛旺盛的腿，給向境之打手勢：你他媽昨晚上一夜沒睡？！

向境之疑問：怎麼了？

陳冬青瞪眼：你當(dāng)自己二十歲呢！待會兒別昏過去了！

不就是等個電話嗎，至于一晚上不睡麼，陳冬青抓破腦袋也不懂向境之圖的什麼。

作者有話說：

24

山上風(fēng)涼，但陽光耀眼，程健跟著武師傅耍了半套拳就告歇，往鼻梁架上一副太陽鏡，走到鏡頭后面瞧成品。他嘴里嚼著樹葉子，耳朵嗡嗡地響，后面有兩個隨行助理不停地嘰里咕嚕，有時說著說著還要笑出聲音。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組里有這麼聒噪的人：“好看啊？”

其中一位女助理昨晚咳嗽了一夜，白天為防傳染戴了口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