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面皮被撞得稀爛，里面包裹的情緒一點點逃走，他來不及反應(yīng)，向邇已經(jīng)抵達他眼前。

原以為向邇這兩天的平靜會帶來轉(zhuǎn)機，然而，預(yù)想中的好運還是沒有到來。

向境之第二天隨羅南醫(yī)生一道進屋，他走在后面，眼見著向邇看到自己，神情從平靜轉(zhuǎn)為驚慌，接著扭頭藏進被子里，本來還能正常交流，這下好了，任憑羅南醫(yī)生怎麼勸他，他就死拽著被角不肯松，嘴里嗯嗯嗯的，是在抗拒。

護工馬克見此連忙示意向境之離開。

他們走出病房，門悄悄合上，走廊很安靜，偶有一兩位護士走動，馬克看眼家屬，有些無奈：“他平常表現(xiàn)都很好，見醫(yī)生也很積極，今天不知道怎麼會這樣?！?/br>
他沒有表述明白，準確地講，是向邇只有見到向境之出現(xiàn)，才會出現(xiàn)類似反抗的激烈舉動，例如咬緊牙不再說話，脖間筋脈涌動。說來很好玩，像點著某鍵開關(guān)，平日乖巧聽話的男孩兒忽然變成小啞巴，蒙著腦袋藏好了，誰來都不愿意開門。

馬克實在喜歡這回的小雇主，不禁逾矩問道：“他這麼抗拒，可能是你們之間還有問題沒解決，導(dǎo)致他暫時不能接受。我想，這些事還要循序漸進得好?！?/br>
向境之盯著他，不知是把話聽進了還是擋在耳外，半晌笑了笑：“謝謝，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馬克心有疑竇，以為家屬略帶古怪的語氣是嫌棄自己管得太多，和同事說到這事，金發(fā)姑娘拼命點頭，指責他總是為患者一些家事cao心。雖說護工是門貼身照顧患者的職業(yè)，但到底是職業(yè)，是工作，和病人接觸過密不會是件好事，前不久醫(yī)院就有某位植物人患者因懷孕生產(chǎn)而意外醒來，后來才得知，猥l褻病人的正是她的貼身護工，現(xiàn)已因強ljian罪被警方逮捕。這消息引起社會各界議論紛紛，原本因為位置隱蔽清幽而頗負盛名的私立醫(yī)院更因此成為眾矢之的，醫(yī)院隨即發(fā)布一道公告，表示往后每位護工都將以性別為線，分配工作。

馬克當然理解她的憂慮，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你沒有看到這對父子的相處方式，昨天晚上我按例檢查，你猜我看到什麼？”

同事根本不當回事：“一只碩大的老鼠？”

馬克最怕老鼠的事人人皆知，其他旁聽的同事聞言哈哈大笑，馬克變了臉色，氣得面孔漲紅：“我沒有在開玩笑，你認為我在騙你？”

女同事整理起病歷，起身嘆道：“我也很想傾聽你的秘密，但是對不起，我真的很忙，很忙很忙很忙，你的好奇輪到下次再告訴我好嗎？隨便什麼時候?！?/br>
“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看到他在吻……”女同事捂著耳朵走遠，馬克追趕兩步?jīng)]跟上，后嗤笑一聲，揮退其他看好戲的同事，撿起掉落在地的病歷，照反方向離開。

那大概是秘密，又算不得秘密。

馬克至今將那一幕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打著哈欠從休息室趕往病房，外套還在肘彎里放著，想小病人睡眠向來很淺，開門聲可能會將他吵醒，他還特意將門推得謹慎，刻意要消去那聲尖利的“吱”音。

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到來沒有引起屋里任何人的注意，而使他的眼睛能夠暢通無阻地竄過那道門縫，看到病人家屬始終保持著低頭的姿勢。

這沒什麼特別，他想著，隨即要將門推得更開，又緊接著驟停。他愕然且困惑，懷疑眼前這場景是某部默劇的其中一幕，他是睡得迷糊，腦袋還沒清醒，才見到家屬這時微微彎下腰來，以嘴唇摩挲病人的面頰，每一分都得丈量，靠嘴唇的溫度和鼻息的濕熱，就要將床頭微弱的燈光融化再吞掉。后來，丈量面頰似乎變成丈量嘴唇，馬克不敢細聽，是以他很難確定屋里是否有聲呻吟，咕咚一聲掉落在地，以回聲判斷，不是父子之間的質(zhì)量，倒是情人夜間的情難自禁，躲進日光被掩埋的深夜時分，將月色纏滿，因迷戀的是它皎潔而無瑕。

今天的閑聊一如既往的順利，羅南醫(yī)生將些畫紙抖齊，朝倚著床頭端坐的男孩兒眨眨眼：“你想讓我告訴他嗎？”

向邇反問：“誰？”

羅南醫(yī)生笑道：“你的模特?！?/br>
他搖頭：“不要?！?/br>
“為什麼？”

“畫得不好看?！?/br>
“不會，你畫得很棒，沒有受任何影響?！?/br>
向邇看著她，早前的排斥已飛得無影無蹤，他有些懷疑：“我不喜歡這樣的安慰，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狀態(tài)。我一握筆，手很疼，連輪廓的草稿都打得很馬虎?！?/br>
羅南醫(yī)生說：“那是因為你還在嘗試。有很多事確實行來很難，但總需要人去開始，去領(lǐng)頭，但也未必所有事都能有結(jié)局的，對嗎？你可以把這次當作開始，也可以當作只是走了條岔路。你正在慢慢好起來，我很確定。”

向邇看她：“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br>
羅南醫(yī)生笑起來：“那你覺得呢，認為我只是在安慰你？”

他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什麼，晃晃腦袋：“不。我也這麼覺得。”

翌日下午，醫(yī)生拍案定論，表示向邇已經(jīng)可以嘗試坐輪椅，到戶外散散步，但絕對不能走動，也必須限制時間，因此護工須得時刻跟在身邊。

醫(yī)生剛走，向邇還沒表現(xiàn)出半點急迫，馬克已經(jīng)將他輕松抱起，看姿勢很熟練，應(yīng)該之前經(jīng)驗不少。

向邇被他托著膝蓋，感覺有些癢，好像自己成了不會走路的小嬰兒，被他抱來抱去的很輕松，笑道：“其實你可以扶我，我也很重?！?/br>
馬克爽朗笑著：“你很輕，像片羽毛?！?/br>
向邇佯裝懊惱：“我在腿傷前是打籃球的，很健康，還有肌rou，現(xiàn)在的我只是暫時的，往后我給你看看原來的我?！?/br>
馬克接道：“好啊，我很期待?！?/br>
輪椅剛推至病房門口，向邇起先滿臉的笑意，卻在見到“不速之客”后縮了一縮。倒是馬克心直口快的，抬手打招呼道：“向先生，我現(xiàn)在帶向邇出去散步?！?/br>
向境之點頭：“醫(yī)生和我說了?！?/br>
馬克：“那我們就……”

誰想向境之沒搭理他沒完的半句話，而蹲**來將向邇腿間的毯子往上提一提，又把原本掛在椅背上留作備用的外套給向邇披上，同時溫聲道：“外面天很冷，但你既然想去走走，也好，如果冷了，早點回來，別凍著了?！?/br>
向邇低著頭，眼睛盯著他壓在自己腿面的兩手，頗為不自在地應(yīng)著：“哦?！?/br>
馬克就當這算完了，剛想用力推動輪椅，卻看那家屬忽然在病人額角吻一吻，抬頭是個笑模樣，又握著病人右手親親手背，直把人逗得往后縮，這才放過了，笑盈盈將所有安置妥當，最后緊一緊領(lǐng)口的紐扣，輕聲說：“去吧?！?/br>
向境之確實沒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