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
日,如無事發(fā)生過,該上學(xué)的上學(xué),該出工的出工。 蒲郁一到張記就被張裁縫叫到賬房單獨說話,正疑惑師父來這么早,是不是她哪兒做錯了特地來訓(xùn)話,卻聽師父關(guān)切地說:“昨晚我聽說戲院出事了,趕忙讓你師哥去看,沒找著你。我又打電話給于先生,他說看見你們回家的,我這顆心呀,才放下了?!?/br> 蒲郁家裝不起昂貴的電話,平常姨媽需要打電話都上電話亭。知道麻煩了樓下的作家先生,又教師父如此擔心,她很是難為情,“師父,對不起……” 張裁縫架一副老花鏡,滿頭銀絲,說話時面露愁容,“還是怪師父,想著讓你與同年紀的小姑娘出去玩會兒,險些釀成大錯?!?/br> 蒲郁心下不好受,想說些入耳的話,卻開不了口。 “我聽說死了好幾個人,還有政府秘密警察的……罷了罷了,你沒事就好。”張裁縫說,“今日你不要出門了,馮太太的衣服我讓你師哥送過去。” “師哥手頭有活兒,還是我送過去吧,我沒什么的?!?/br> “真的?” “嗯。” “這小囡倒是心寬……愿意去就去吧,省得馮太太惦記你?!睆埐每p笑了一聲,“你不上門了,太太們還打電話來問。我說‘她開始上手了’,你知道太太們怎么說?讓我趕緊把你教出來,另起灶爐,往后找你,不找我張裁縫了?!?/br> 蒲郁抿唇笑,“師父隨和,太太們喜歡同師父開玩笑,我要學(xué)成還早的?!?/br> “我看你賴定張記了?!?/br> “是呀,等師父高壽,我要給師父做三件套的?!?/br> “哦唷,出息了。” “是的,是的?!覀兒苓z憾?!像T一早就出門了,我等會兒打電話到他辦公室,一定讓他找人問清楚。” 來到位于法租界的馮公館,蒲郁被女傭領(lǐng)到客廳。馮太太在講電話,江浙商會的馮會長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看報。 瞧見蒲郁,馮太太慢慢將電話收尾。一掛電話,立即換了神態(tài),高興地說:“小郁來這么早呀?!?/br> “人家站好半天了。”馮會長抬眼說。 馮太太嘖聲,“還不是幫你接電話,松文是你的老同學(xué)啊,高太太嗓子都哭啞了,你也不吱聲兒。” 馮會長嘆氣,“我能怎么辦呀,這一晚上,能找的人都找了,哪個不是諱莫如深的?!?/br> “我看還要怪你們商會,到頭來砸到自己腦門上了!” “講話怎么那么難聽,那是好早的事情了,現(xiàn)在的發(fā)展也不在我們預(yù)估里的呀。何況,誰曉得松文兒子暗地里是?我還沒道他的不是……” “唉!你說,都是東京回來的,好好的仕途不要,偏去教書?,F(xiàn)在兒子出事,四處托關(guān)系求公道,真是怪讓人難過?!?/br> 一旁的蒲郁心驚膽戰(zhàn),生怕曉得了不該曉得的秘密。幸好馮會長打住,招呼小郁去坐。她哪兒敢貿(mào)然落座,站近了些,乖乖問好,“馮會長、馮太太,早上好。我來給太太送新衣裳的?!?/br> “我曉得,日夜盼著等你來呢?!瘪T太太一看小郁便心生歡喜,專繞過馮會長,拉小郁在另一端的長沙發(fā)坐下。 馮太太喚女傭上茶點,蒲郁盲道勿要麻煩,遞上懷中的包裹。 “你老遠的來,肯定還沒吃早點,在我這里將就吃些?!瘪T太太把包裹拆開,手放在旗袍料子上,重重一聲嘆氣,“勿怪我沒心思,你也聽見了,老馮同學(xué)的兒子昨晚出了事?!?/br> “哎你——” 馮會長正要說太太的不是,反倒被太太嗆了回去,“我怎么啦?好不容易來個人聽我說話,還不能倒苦水了?!?/br> 馮會長撇下報紙,起身朗聲道:“阿丁,備車。走了。” 看著馮會長走遠,馮太太皺皺鼻子,嘀咕,“不曉得擺架子給誰看?!?/br> 蒲郁說:“太太不想穿不打緊的,回頭穿了有什么地方要改,我再來取就是?!?/br> “你師父手藝好,哪兒讓我改過幾回?!瘪T太太有心事,說一句嘆一口氣。 大約蒲郁有種令人安心的氣質(zhì),同蒲郁相熟的女客幾乎沒有不向蒲郁“倒苦水”講心事的。譬如馮太太想將小囡嫁給南京政府上海金融部副部的兒子;馮四小姐依母親的意思與其約會,心里卻另有意中人。 馮太太的想法不能講與別的太太,馮四小姐的隱秘更是連母親也不能說。這些沒法講的家長里短、男婚女嫁,全澆在蒲郁耳朵上。 蒲郁且聽且過,不留心。 在馮太太她們眼里成了口風(fēng)緊,藏得住事,于是愈發(fā)愿意將心事訴于蒲郁聽。可今次的事與黨-政有關(guān),不能亂講,即使馮會長不出言制止,馮太太也會收住的。 馮太太欲言又止地坐著,蒲郁在旁邊細嚼慢咽地吃點心。 并非餓了或貪吃,是為多陪太太一會兒。有很多話可供太太解悶,但她起話題不妥當,還要等太太想到什么先出聲。大宅的規(guī)矩刻在骨子里,她是有教養(yǎng)的。 要是喜歡一個人,看那個人做什么都是對的??峙滦∮衾峭袒⒀?,太太也覺可愛。馮太太心下舒緩了些,“喜歡吃這個點心?” 蒲郁說:“很合口味,不留神多吃了些。” “沒事,只管吃,吃完了我讓廚房再做?!?/br> “馮太太家的廚師定是高人,比師父從館子里買來的還要正?!?/br> 夸你家廚師,等于夸你的品味,還給了你炫耀的機會。馮太太淺笑,“我家老馮口味刁鉆,我?guī)缀跽冶樯虾5膹N師,才找到這么一位。能合他口味啊,我看就是高人了。” “太太對馮會長很上心?!?/br> “唉,什么上心呀,過日子罷了。你看他,從早忙到晚!” “太太把家打理得這樣好,馮會長才能一門心思做事。要我說,太太花一天功夫不顧家,看看馮會長的反應(yīng)……” 馮太太笑出聲,“你這機靈鬼,別人都要我拴著他,你倒讓我自個兒野去。當我是你們啊,還年輕。” “太太可不就是年輕嘛,若在社交場上露臉,興許比四小姐還受矚目?!?/br> “不是夸耀什么,我年輕的時候,提親的門戶從這兒排到外灘。也就是看上老馮,不然哪來你四小姐?!瘪T太太攏了攏發(fā)髻,有些不好意思,“看我老把以前的事拿出來說,還是試一試衣裳,你也好回去交差?!?/br> 往蒲郁身上說,其實是給自己找臺階。馮太太憶起往日的開心事,心里舒坦了,有穿新衣的心思了。 馮太太換上旗袍出來。咖紫色格紋織錦緞旗袍,薔薇花小刺繡滾邊,窄袖,下擺亦收進成窄筒。有別市面常見的廓型,新式,但不出格。 蒲郁提議太太披一件毛皮圍領(lǐng),又幫著搭配首飾。 端莊不失,還別有風(fēng)韻,正適合穿去過兩日商會的酒會,太太滿意了。 在馮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