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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是他從戲班唱灌口神的那個小花旦那偷來的。如今不能叫小花旦了,該叫老花旦。老花旦終究未能大紅大紫,仍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梨園弟子。這么多年過去,戲唱的就那樣,釀酒的手藝倒大漲,其中桂花釀尤其好,口感醇厚,酒液滑入腹腔許久仍能體會口齒余香。老花旦沒有家人,八月十五是別人的團圓,與他無關(guān),他在這一天只擇桂花釀酒,也算忙碌。釀完不喝,埋在后院的槐樹根下。便宜了楊戩。楊戩每年偷酒,偷出了心得:埋了五年的酒口味最地道,年數(shù)少了不夠甘醇,年數(shù)久了頗浪費。揭開酒壇子上的封蓋,他湊上去一聞,酒香桂花香一齊沖入鼻腔,口中津液立即勾了出來,咽一口唾液,招呼敖丙道,“星君,來來,嘗一嘗本君的珍藏。”他挺好意思,嘴皮子一碰,就把老花旦辛苦釀的酒當(dāng)做自己的。旁邊就是當(dāng)初敖丙親手砸出的野湖,月光下晶瑩剔透宛若寶石,粼粼波光與清冷月輝一同灑在敖丙身上,皎潔清輝里,敖丙孤清身影顯得更孤清。他看著湖面,頭也未回,淡然應(yīng)一句,“小仙酒量淺,還是不嘗了?!?/br>楊戩斟了兩杯酒,踱到他身邊,遞出去一杯,“酒量淺才好呢,一杯就能暈暈乎乎,壯起膽子,面對不愿面對的事。”酒盅里的酒輕晃出一絲漣漪,敖丙伸手接過,卻沒有飲下,臉背著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神色。靜默了片刻,敖丙道:“真君曾說有愧于小仙,愿為小仙辦一切事情,此話可還作數(shù)?”“自然,”當(dāng)初幫著哪吒做出那等糊涂事,一直是心中的一根刺,若是能拔出去,自然求之不得,楊戩凝色道,“難道要本君幫你把哪吒也丟一次斬仙臺?本君也做得?!?/br>敖丙笑了一下,仰頭飲下酒。兩人碰著盞,月色漸濃,一壇酒見了底。“果然好酒,”酒盅置回桌上,敖丙站起身,喝的有些多,眼神發(fā)飄,但頭腦還算清明,“是時候回去了,凡間雖好,到底不是小仙該待的地方。答應(yīng)小仙的事,真君可莫要忘了。”楊戩靜靜地站著,許久后嗯了一聲。回到天宮,天亮得明晃晃的。善財候在華蓋府外,見他歸來,疾步迎上前。關(guān)切神色寫滿臉上,善財問,“星君從哪里來?累不累?要不要我備浴湯除除乏?”他只字不提烏木盒子的事,也不提清晨太師在望見木盒時,是如何魂不守舍地離開的。裝過龍筋鞭的木盒還放在桌上,同敖丙離開前的位置一樣,無人動過。房間空無一人。必然是無人的。事情突然發(fā)展成這樣,想來哪吒也無顏面對自己了。別說哪吒,連他自己都不知如何面對。知道他是因酒而認(rèn)不得自己又怎樣呢?錐心刺骨的傷不會消失。意識到是一場陰謀又如何呢?已被殘害至斯,斬仙臺的罡風(fēng)利刃讓他到現(xiàn)在依然無法重塑仙體。若不是靈珠轉(zhuǎn)世,魂魄融在靈珠里,躲過一劫,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善財備好了浴湯,敖丙把自己完整得沉在水里。裝作自己還是東海的幼龍,在水底下吐泡泡。氣泡咕嘟咕嘟爭先恐后的往水面涌,他睜開眼,用手指在氣泡消失之前一個一個戳破。浴湯徹底涼下去,才發(fā)覺玩了一個時辰,天都快要暗了。沐浴完,他換了一襲束腰白袍,墨藍(lán)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進(jìn)發(fā)冠。臉色蒼白著,浴后的清爽香氣一縷一縷送到風(fēng)里,素凈得比尋常更像一位六根清凈的謫仙。他到院中石亭坐下,一盤棋剛擺下,門就被敲響了。善財小跑著去開了門,片刻后,領(lǐng)著太白走進(jìn)來。太白一身道袍仙風(fēng)道骨,撫著長須笑得如三月的暖風(fēng),老遠(yuǎn)就賀道,“恭喜星君,與太子爺永結(jié)同心,百年好合!”敖丙站起身迎接,望著這個并不熟悉的老神仙一步步靠近,暖風(fēng)也化成利劍,忽然覺得渾身發(fā)冷。就在不久前才得知,自己與哪吒選了莫名的兩杯酒,這位老星君就踏流星趕來。定然不是好事。他抬袖行禮,將太白讓到石桌前坐下,才問道,“不知老星君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太白揮了下拂塵,臉皮顫了一顫,斂去笑容,神色凝重三分,說道:“大喜之日將近,自然是隨份子來的?!?/br>敖丙很狐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天宮之人所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太白從袖中掏出一個紅艷艷的錦盒放在桌上,向敖丙道:“還望星君笑納。”一本正經(jīng)得真像來隨份子禮的??梢呀?jīng)知道曾發(fā)生過那么多事,怎么可能還會有婚禮呢?“恐怕婚禮……”敖丙低聲道,“婚禮,不會如期舉行了。這份禮小仙不能收?!?/br>太白道,“先別急著推辭,打開看一眼也無妨?!?/br>敖丙并不想打開??尚睦锩靼?,他是躲不掉的。早在封神那日他與哪吒就掉進(jìn)了一個精心安排的天網(wǎng)。如今算來,這張網(wǎng)大概是要收攏了。揭開盒蓋,一道寒光閃過他的眼睛,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望見盒子里靜靜放著一柄一尺長的匕首。他怔了一瞬,茫然不解,“這是何意?”太白道,“兵刃既已出鞘,當(dāng)然要見血?!?/br>敖丙壓住心中的漣漪,問:“誰的血?”太白不動聲色地望著他。他不信星君真的不知道。天宮膚淺之輩只知道華蓋星君長了張舉世無雙的臉,卻不曉得華蓋星更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心思敏銳,又深藏不露,若不是這些年自己一直關(guān)注著他,倒也真被他那副與世無爭的皮囊騙了去。話又說回來,也幸好這些年,各種規(guī)矩束縛得華蓋星待人疏離客套,不然但凡與誰深交一些,這些事又如何瞞的下去。盡管答得很含蓄,太白還是答了:“你所念所恨的?!?/br>敖丙斟茶的手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看上去依然不解地問,“為何?”許多事他已經(jīng)在神主廟仔細(xì)推敲過,想通了一些,可還有許多細(xì)節(jié)百思不得其解。例如是誰在哪吒耳邊一口咬定自己一千年前燒了私宅,又是誰在善財身上下了禁言咒,那兩杯酒究竟是誰放的……所有這些,分明是奔著他夫夫二人去的。他心中五味陳雜,卻想不明白為何??偛恢劣谑悄倪笩o意中得罪了什么人罷?仇家便伺機報復(fù)到他二人身上。太白撫著胡須道,“因為太子爺?shù)拿謱懮戏馍癜竦哪侨?,天宮二十八星宿排了一卦,算出了太子爺?shù)奶旖??!?/br>神仙不知要歷大大小小多少劫,不值得大驚小怪,哪吒的天劫就在幾天后,敖丙早就知道。至多不過量劫,哪吒道行深,地位高,根本不懼天劫,何必此時拿來說事。除非……不是量劫?敖丙的手指倏然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