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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陰盤的齒輪。隨后一瞬,他輕輕將起轉開,啟動,滿懷著缺失已久的愛與期待,就像是推開一扇蒙了灰的,歸家的門。第五十六章“混賬!”待到寄無憂奪下聚陰盤時,已經(jīng)沒了毀掉它的必要。隨著聚陰盤的啟動,地面劇烈地震顫起來,有幾處已經(jīng)開裂崩塌,露出了滾滾湍急的地下河水。他不顧地震的晃動,站在裂縫邊向里探去,果真,冰冷的河水順應著陰氣的流向,全部匯去了那兩具石棺的位置。石棺邊,一具僵直的尸體隨著大地的震顫,逐漸從石堆上滾落而下。臨死之前的驚訝與錯愕,永遠凝固在了柳生僵硬的面容上。凡人的一輩子能有多長?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凡人于修士來說,多數(shù)也不過是他們生命里的那一只蜉蝣。信錯人,信對人,生或死,死或生,都不過須臾一瞬的事。望見尸體跌滾入湍急的河道,寄無憂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卻一個沒站住,踉蹌幾步,就是快要摔進那冰冷河水之中。危急之際,他的腰懸空而起,被人像提小雞似的,高高地提了起來。楚九淵御劍而起,雙手將人一翻,轉而橫抱住他,正色道:“師父,地上危險。”寄無憂對此也沒什么異議,但在一個小問題上,卻開始拿不定主意。阿月這樣抱他,他的手該怎么放?兩手放在胸前,好像西施捧心,攬著他的脖子,又總覺得臉上燒……寄無憂狠狠把心里的小人抽了一巴掌:燒個屁!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他回過神,重新望向那兩具石棺的方向。“等等,石棺呢?”寄無憂一下繃起精神,四處回望,卻都不見什么異樣,“阿月,你看見那對棺材去哪兒了嗎?”楚九淵抱著他的手又緊了一分,“其他棺材也不見了?!?/br>少年警惕地盯著四周,這兒處處皆是異樣,找不出一件能算的上是“正常”的東西。寄無憂倚靠的這處胸口,一顆心正跳得火熱,焦躁,狂亂不安。“阿月?!?/br>不由自主的,他忽然開了口。“你名字是誰取的?”少年眸里的光漸漸暗了下去。“我娘說,是生我的爹娘一起取的?!?/br>寄無憂閉上眼,點點頭,“那就好。”楚九淵不解皺眉:“……怎么好了?”“你既然姓楚,那你爹八成也姓楚?!奔臒o憂利落說道,語氣滿是堅定,“你把半步笑打進來之前,我把這兒棺材都翻了一遍,沒有一個是姓楚的,你放心好了。”寄無憂說完,上頭的少年便沒了聲。他信了嗎?他……信了吧?楚九淵有許久都未再出聲,他垂眸盯著寄無憂,眸中的凌冽殺氣早已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清明的,流著暖陽的雙眼。“謝謝。”寄無憂喉里有些哽咽,他怕他不相信,平靜答道:“你若不相信的話,一會兒問問棺材回來了,我還記得幾個名字,你自己核對看看便可以了。”“我信?!?/br>少年在劍上孑然立著,唇角緩慢揚起,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但師父說謊的時候,總是說得最快,最不猶豫的?!?/br>寄無憂愣了下,才踟躕道:“那……你又為什么說信我?”“我信,師父是想對我好?!?/br>楚九淵闔上眼,挺直腰背,靜靜地感受身邊撲面而來的陰邪之氣。楚九淵清冷的面容淡淡笑開,他忽然意識到,正是一個人走過太多的路,他才在此時此刻,此分此秒,仍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背后是陰鬼地宮,身前為大敵將至,而懷里抱著的,卻是這世上待他最真最切一個人。他忽然又掙開了眼。“師父,我明白修道升仙的意義了?!?/br>“嗯?”“是想得到力量,是想帶師父從這兒出去,是想要……”楚九淵猶豫了一下措辭,才借著他腦海中所能想起的詞匯,努力拼湊起他心中愈發(fā)清晰的愿望來。“是想,我們都好好的,一生一世,都好好的?!?/br>第五十七章少年的墨發(fā)迎風而起,有幾絲飄去胸口,落到了寄無憂的手心里,被他悄悄攥了起來。一個沒握住,發(fā)絲又滑進指縫里,輕輕的,癢癢的,像是一根飛羽鵝毛在他心上無意擦過,卻帶起一陣有意的思緒。一生一世?他不是傻子,不聾不瞎不愚鈍,聽得懂這四字究竟為何意。這四字常見極了。在星辰低垂的夜,一生一世該是床笫間最深的情話,是男女間最沉的愛語,是所有拌于一起的濃情蜜意,是天地可鑒,是生死相依。也是這天下最難赴的約。寄無憂從前一直自詡是個明白人,這四字真情話,雖然從未聽人對自己說過,但即便有人說了,他也篤定——他絕不會信。他生來仙骨,說長,可獨活千年,說短,亦可逍遙百年。天下之大,海蒼路茫,怎會將漫長一生拘于區(qū)區(qū)一人之上?可如果那人,是一個自己足夠喜歡,足夠有耐心的人呢?寄無憂嚼著那一句話,許久才驚覺回神——他想這些做什么?阿月也許并不是那些情愛意思,只是表一片師徒情深,可自己這樣慎重地考慮,不就好像他真的對阿月……喜歡?他不敢相信。可阿月對他說那些話時,他心里的喜悅又是真切的。即便他是師,他是徒,寄無憂也并不懼逾越師徒那條坎,更不怕外人借此羞辱刁難他。他怕的是,阿月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如今隨口一提的承諾,只不過是因這朝夕相處生了錯覺罷了。與其等到阿月自己發(fā)現(xiàn),不如一開始,便早早地將那苗頭掐滅。他下定了決心。“阿月,你的路還長?!奔臒o憂像是對待一個孩子般地,將他的胸膛稍稍推拒,“我只是你的師父,一生一世,可不是該許給我的。”他睫簾微垂,錯愕道:“為什么不該?可我……”少年話末的幾個字被一道震天巨響所打斷。確切的說,是兩道。“怎么回事?”寄無憂繞開少年,望向方才還安靜無聲的地宮底部,這才明白了那巨響由來何處。有兩頭小山包一樣高的巨怪,正將那大的能壓死人的巨石塊高舉起過頭頂,一塊塊地往他們的位置砸。看清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輪廓,寄無憂就立刻明白過來:這兩頭模樣丑陋的巨怪,正是半步笑用其妻兒尸首與萬千尸骨,喂出來的兩頭百鬼將!他們嘴里時不時掉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