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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在和誰說話?…”那小孩突然抬起頭,抱在周陽脖子上的手勒得緊緊的。我震驚了,他怎么還有孩子?不知怎地,我腦子不是很清醒,像是糊涂了,無名火起,脫口而出道:“他是你的孩子?”周陽揉著他的頭發(fā),道:“你是和哥哥一起玩了么?”那孩子搖著頭,好奇地說:“哪里有哥哥???爹爹……”我的心一分分沉了下去。周陽深深往這里看了一眼,將他從懷抱中放下來,若無其事道:“念兒先去自己玩,爹爹一會就給你找蛐蛐。”他是個好父親,對他的孩子很好,但他對別人,未必如此。果然,等念兒一被支開,周陽立刻沉聲,無笑地問:“你為何搶念兒的蛐蛐?”他看著我的目光十分淡漠,就和看阿貓阿狗一樣,并無區(qū)別。我被他這樣看著,心底就感到委屈,一只蛐蛐而已,搶就搶了,他冷著臉,倒向要把我殺了一樣。我抱著手,轉(zhuǎn)頭道:“我無聊?!?/br>“念兒看不到你,你是哪里來的鬼魂?為什么要去吸他的陽氣?”他問我。我手指纏著袖子,繃得緊緊地,迎著他的目光,挺胸道:“我怎么知道我從哪里來。誰稀罕他的陽氣了!”“那你來他身邊做什么!”周陽顯然有些惱怒,關心自己的孩子,“念兒身體虛弱,你怎么能對一個小童下手,要來,你就來吸我的陽氣?!?/br>我被他氣得說不出來話,冷冷地瞪著他,過了半晌,說:“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你這么不可理喻?!闭f罷,走到他面前狠狠踩了他一腳,立刻借著體型優(yōu)勢,一口氣跑出了周府。原來他有孩子么,他這般的人物,竟也會有孩子了么?憔悴對西風,一片荒煙共枯草。在周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茫然了片刻,我轉(zhuǎn)身去了東邊的靈感寺。我雖然被他不分青紅皂白訓斥了一番,但到底還是想和他多說幾句話緩解自己的寂寥。若是他就此不理我,我遲早會和西市夜間的鬼魂一樣,永遠成為忘卻一切的游魂。靈感寺外墻寶頂四角尖翹,往內(nèi)遠遠看見一片金碧輝煌。我站在殿外,猶豫著該怎么進去。里面的氣息很不好,佛號一陣陣的,聽得我頭暈。陰魂本來受不得太濃烈的陽氣,佛門凈地,一切陰晦之物都蕩然無存,這于我不亞于一種折磨。可我又沒做過吸食人精氣精血的厲鬼,佛祖怎么能也這樣對我呢?我恍惚著從正門走了進去。若又翻墻溜進去,只怕佛祖會以為我是來搗亂的,當即將我燒得灰都不剩。日光普照,佛法長宏,饒是佛祖網(wǎng)開一面,我一步步也走得舉步維艱,肚痛如絞,虛弱地捂緊腹部,冒著冷汗的鬢角頻頻貼在臉上,十分地不好受。供奉著香火的寺院里,正中有一大棵系滿紅色飄帶的白果樹,葉子金燦燦的,長得很茂盛,樹齡少說也有幾百年了。我爬到樹上,靠著樹干,一屁股坐在枝椏上,一低頭,就感到有汗珠自下巴摔下。等了好久,周陽終于踏入了這里,步履輕緩,像是怕驚擾了佛心,眉目淡然地對著蒲團一跪,腰間恰好露出一枚懸著的玉佩。那枚玉佩渾體碧綠,透亮澄澈,很配他的相貌。大概是他從小就戴著的寶貝,被摩挲過很多次的樣子,潤澤而美好。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撫摸了一下那塊玉佩,然后禮貌地向小沙彌要了一炷香,插在鼎爐內(nèi),雙掌合十,虔誠地念了段經(jīng)文,而后稽首。他眼光中隱隱有了一絲波動,似乎是水光,稍縱即逝,那副冰冷的神情于是也柔和了下去,透出幾分惆悵。我聽見他道:“愿晝吉祥夜吉祥,晝夜六時恒吉祥,一切時中吉祥者,愿諸三寶哀攝受……”這念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一句也聽不懂。過了一會,他大概是念完了,又是深深一拜,壓低聲音道:“周陽愿阿慧、念兒身體無虞……”他頓了一頓,突地繼續(xù)道:“愿……愿……一生平安?!?/br>第5章5、他長長的睫毛微動,淺白的臉龐配著那一頭烏鴉鴉的黑發(fā),手掌溫白,整個人都安安靜靜的,不似俗世之人。確實如街坊所言,藐姑射之山,綽約如處子,靜美如蘭。總之,各種傳言都一句一句從我的腦子里蹦出。他是在給誰祈福呢,磕磕巴巴說了那么多次,也沒聽到最后那個人名是什么。我等他講完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向前扒開樹葉,以便更好地看清他的動作。他突然抬起頭,目光向這里閃來:“你怎么不下來?”他是在看我么?我差點嚇得跌在樹上,像是偷了他的錢袋一樣,屏住大氣不敢呼吸。這葉子這么密,他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頭頂?shù)臉涔谝魂嚫O窸窣窣的響動,一個光溜溜的腦袋彈出,亮錚錚的,差點閃花我的眼睛。“周施主,你又來上香啦——”小和尚笑瞇瞇地看著他,圓圓的一張臉憨態(tài)可掬,“又被你看到了?!?/br>呼,原來不是喊我,可嚇死本公子了。周陽點點頭,與他說了一些話,那小和尚一溜煙地跳下樹,很快就離開了這里。待院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低咳著,道:“還不肯出來么?”目光正對著我所在的樹枝。不得已,我訕訕跳下樹,蹦到他面前,不甘不愿地盯著他腳尖:“原來你剛才就是在喊我?”他沒回答,伸出手替我將破棉衣拉平了,道:“我叫周陽?!?/br>“我知道你叫周陽!西市的娘子們都特別喜歡提到你?!蔽壹泵Φ?,卻又覺得多此一舉,我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頭,豈不是要被他誤認為是個不懷好意的偷窺狂?當下緊緊住口,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周陽一點也不驚愕,仿佛他早就被人注視習慣了,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我努力地回想,腦海中,能記起來的,依然是漫無邊際的一片潔白,像雪一樣的白。“我不知道,我忘記了……”他沒吭聲。趁著這時候,我踮起因疼痛發(fā)顫的腳尖,發(fā)覺自己剛剛還差一截才能長到他的腿根,氣餒地不行,難道我死前就這么大小么,個頭這么可憐!過了一會,我聽到他問:“你聽到了什么?”“???”我張了張嘴,下意識道:“聽到你念經(jīng),保佑阿慧和念兒?!?/br>我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