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每次他一提出，莫冬陽就會陷入一種很狂躁抗拒的狀態(tài)，甚至還會砸東西沖他發(fā)脾氣。

方淮舟略一想，就明白莫冬陽為什么抗拒了。杜仲是中醫(yī)，而且是中醫(yī)界的翹楚。京城中醫(yī)不少，但也不多，彼此之間都有聯(lián)系都認識，他們有自己的圈子。帶莫冬陽去看中醫(yī)，就等于告訴杜仲真相。

莫冬陽曾經(jīng)告訴過他，杜仲把他當成親兄弟來疼。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是杜仲帶著莫冬陽長大，后來有人要收養(yǎng)杜仲，杜仲還因為怕自己走了莫冬陽孤苦伶仃而拒絕被收養(yǎng)。是莫冬陽跟他聊了一晚上，杜仲才跟著杜氏夫婦離開。

即使杜仲有了自己的家，也幾乎天天偷跑會孤兒院去看莫冬陽，給他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有一次，杜仲偷偷跑來的時候看見他被院里一群孩子欺負，順手抄起地上的石頭就拿個領(lǐng)頭的孩子頭上砸。

杜仲傷了好幾個小孩，差點被送回孤兒院，卻從來沒有一絲后悔。杜仲的養(yǎng)父母并沒有責(zé)怪杜仲，而是私下里找到了莫冬陽，讓他明白杜仲已經(jīng)是一個有完整家庭的孩子，不再是孤兒了，他們已經(jīng)不一樣了。那之后，杜家就離開本市去了外地一年，說是工作的原因，實際上是杜氏夫婦想用時間來疏離兩個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

莫冬陽明白這里面的含義，這也是為什么后來莫冬陽被送進精神病院，卻從來沒有聯(lián)系過杜仲的原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不敢再連累杜仲了，從杜仲成為杜仲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杜仲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庭，有美麗的妻子可愛的孩子。他們依舊把莫冬陽當成自己的親人來看待，有好的東西從來不會漏掉莫冬陽的一份。

每次莫冬陽生病受傷，最緊張最擔(dān)心最心疼的，永遠都是杜仲。

所以，莫冬陽不想成為他們的累贅，不敢成為他們的累贅。

謝爾曼夫人沒消息，中醫(yī)這條路走不通，方淮舟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每天晚上都不敢睡太死，稍微有一點動靜都會警醒。

送莫冬陽去了片場后，方淮舟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爸？”

“我在你公司，在辦公室等你?！狈絿Y言簡意賅，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方淮舟看著手機，心里又不好的預(yù)感。

回到公司后，助理一臉惶恐的對方淮舟道：“秘書長來了，在辦公室等您呢。”

“我知道了?！狈交粗埸c點頭，“今天的會議都取消?！?/br>
方淮舟進了辦公室，方國禮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著桌上的照片發(fā)呆。

那是一張全家福，在方淮舟的桌子上擺了好幾年了。

“爸。”方淮舟站在方國禮面前，規(guī)矩的打了聲招呼。

“您怎么過來了？”方淮舟問，方國禮身份敏感，光明正大的來自己兒子的公司，很容易被人抓住話柄。

“你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回家了。”方國禮把目光從照片上收回，看著方淮舟道，“做父親的想兒子，兒子又不愿意回家，我只好親自上門了?！?/br>
方淮舟一怔，難得的在自己父親面前露出疲憊的感覺。

“爺爺和mama還好嗎？”方淮舟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沉聲問。

“你想知道他們好不好，為什么不自己回家看一看？”方國禮聲音沉穩(wěn)，有一種從政人員特有的滄桑。

方淮舟聽出了他話里的責(zé)怪，知道自己這幾個月對方家不聞不問傷了家人的心，只好內(nèi)疚的說了聲“對不起”。

“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有些事情做到這個份上，也該夠了。”方國禮道，“淮舟，你不肯能照顧他一輩子的。”

方淮舟愣了愣，方國禮從來沒有再他和莫冬陽的事情上發(fā)過聲，甚至沒有明確反對過。這一次，是他第一次表明態(tài)度。

“你從小就有主意，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從來沒有擔(dān)心過你。事實證明，是確實是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你自己，我很欣慰，也為你驕傲。”方國禮說著，對方淮舟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爸......”方淮舟心里感動，這是這么多年來，方國禮第一次說出肯定他的話。

“這也是爸爸的錯，這么多年來放任你獨立。而如今，你太獨立，有些事情你做了決定，卻不一定是對的?！狈絿Y有些內(nèi)疚的看著方淮舟，“你明白嗎？愛情，并不是一時頭腦發(fā)熱，而是持久以恒?；蛟S你現(xiàn)在覺得自己說出一輩子很簡單，但真正做起來，是無比艱難的?！?/br>
方淮舟臉色變了變，道：”我并不是一時頭腦發(fā)熱——”

“當初你和斐然在一起的時候，我不反對是因為我并不看好你們?！狈絿Y打斷道，“你還記得當年你對我們說過什么嗎？你說，這輩子只要斐然一個，你說你一定會愛斐然一輩子?？墒悄兀俊?/br>
方國禮目光迥然，緊緊的看著方淮舟，“淮舟，我也是男人，一時激情許下的諾言，永遠是不可能兌現(xiàn)的。你能用十年的時間消磨掉對斐然的愛，自然能用另一個十年的時間來忘掉莫冬陽?！?/br>
方淮舟垂著眼沉默，方國禮以為他無法反駁，他以為自己看透了他的心。

“莫冬陽和斐然不一樣，他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你大概也查過莫家的過往了。這種遺傳病根本無法醫(yī)治，一時的照顧或許還可以堅持，但是一輩子是很長的，長到你無法想象。到時候，你看著莫冬陽，你心里的愛只會變成恨，恨他為什么有這種病，恨他為什么會拖累你一輩子?！狈絿Y語氣沉重，“到時候，你現(xiàn)在的堅持和愛，就會變成世界上最虛假、最丑陋的東西?！?/br>
方國禮說完，便不再說話，看著沉默的方淮舟，等著他表態(tài)。

良久，方淮舟才啞著嗓子道：“爸，您說的很對，我無法反駁?！?/br>
方淮舟抬起頭，看著方國禮，眼里有徹骨的痛苦，也有不可撼動的堅定，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可是，一輩子這么長，你不讓我證明，又怎么能判定我的選擇死錯的？”

“冬陽和斐然不一樣，冬陽是愛，斐然才是一時的頭腦發(fā)熱?！?/br>
“我可以對斐然放手，唯獨不能沒有冬陽?！?/br>
“爸，冬陽是我的命?！?/br>
一句“冬陽是我的命”，方國禮才豁然明白，他說什么都是徒勞的。

臨走前，方國禮對方淮舟說，柳家快要倒臺了，他曾和歐陽楠做過交易，整垮柳家，放歐陽楠一條生路，并且讓他帶走莫冬陽。

“柳家垮臺就在這幾天，如果不想莫冬陽無故消失，就把人看緊一點?！狈絿Y看著憔悴的方淮舟，拍了拍他的肩，說：“你是我兒子，你快樂才是我唯一的期望。如果你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支持你。將來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

方淮舟眼睛一熱，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