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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慕容灃和蘇明遠究竟有怎樣的過往,他也不知道慕容灃聽了自己的話能想起來多少,他只是替兩人遺憾。——本以為多么根深蒂固的感情,竟也就這樣忘記了……知否?知否?他曾是你最最重要的人哪!☆、來歸!來歸!聽著段英杰緩緩的敘述,那人也緩緩地咽下一杯杯酒。思緒隨著故事中林教官和蘇老師的命運起伏,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腦海中掠過一幅幅模糊的畫面。心里則有些沉重壓抑,卻又涌著不知明的心酸心疼,直想落淚。段英杰講到后來只剩了猜測,他嘆口氣道:“戰(zhàn)亂將兩人分離,戰(zhàn)爭中,兩人失去了聯(lián)系。林教官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雖然保全了性命,卻已經(jīng)忘記了蘇老師。蘇老師則一直相信林教官沒有死,戰(zhàn)后,他跋涉過千山萬水去尋找林教官,卻還是沒有找到?!?/br>那人從沉思中抬起頭,惋惜道:“沒了?真可惜!這世上最難得的就是知音人。”段英杰盯著那人,不死心地問道:“明遠,如果是你,會給他們怎樣的結(jié)局?”“我嗎?自是希望兩人有緣相見,然后共度余生?!蹦侨烁锌?,“還好是個故事,不然這世事難料,哪有人那么執(zhí)著又那么幸運,最后能得個圓滿?!?/br>段英杰見他還未知覺,沉聲問道:“明遠,你知道你為什么叫明遠嗎?”“我的名字啊?!?/br>“除了這個名字,你還記得什么?”段英杰緊接著問。那人搖搖頭,一臉迷茫。他又飲下一杯酒,朗然道:“前塵過往,當真比現(xiàn)時生活重要?你我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還糾結(jié)這些?”“你聽我說,不論你信不信想不想得起來,我都要告訴你!你叫慕容灃,字沛林,曾化名林沛在明德大學任林教官!而蘇老師就是蘇明遠!是你最最重要的人!”那人表情苦惱,他實在是沒有確實的記憶來驗證這個故事和這些話。那人茫然地看著段英杰,聲音有些苦澀:“有多重要?可我竟還是忘了他……記不起他的模樣、記不起我們的過往、記不起可能有的承諾……”“不!你沒有忘記!”段英杰激動道,“你唯一記得的是他的名字!”段英杰站起身盯著那人繼續(xù)道:“39年10月7日,我?guī)П愤^山東入河南。我的兵在山腳下發(fā)現(xiàn)了僅剩微弱呼吸的你。你重傷昏迷,我?guī)к娽t(yī)去給你診治。清理了傷口,才發(fā)現(xiàn)你是熟人。你渾身有三處槍傷、六處骨折和一處燒傷。這樣重的傷,你保不保得住性命都是未知,我只能讓醫(yī)生全力搶救,盡人事、聽天命了。”段英杰想著慕容灃當時的慘狀,不禁既佩服又難過。他回憶道:“手術(shù)時,醫(yī)生從你褲兜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變了形的懷表;揭開你胸前被火燎過的衣料,又從衣袋中夾出了那張燒毀了大半個臉的照片。我知道這兩樣東西對你一定很重要,就好好留存,打算等你醒了再還給你。我看到懷表里刻著‘明遠’二字,大概也能猜到照片上是誰了?!?/br>“后來,你漸漸恢復點神志,胡話就一直叫著‘明遠’。本來我還在想,一個失蹤的陸軍上將留我這兒該怎么辦,結(jié)果,你醒來卻什么都忘記了。”“不管我問你什么,你都懵然不知,只是不斷重復著‘明遠’、‘明遠’。你總不能沒名字,但‘慕容灃’這名字卻是說給誰都沒人信了。我試探著問你叫明遠好不好,你突然眼睛就亮了,消解了所有的惶恐迷惑。你肯定地告訴我,你就叫明遠?!?/br>“明遠,蘇……明遠……”那人按著太陽xue皺著眉苦苦思索。“我留下你做我的副官,把懷表和照片還給你時,你只是收好了什么話都沒說……”段英杰見他臉色極差,心里十分不忍,輕聲問:“慕容灃,你記起來了嗎?”那人只覺得太陽xue撕扯地疼,像是要扒開回憶,告訴他些什么。他撐著桌子站起身,擺了擺手,示意段英杰別再說了。接著,他晃晃悠悠地走出門,腳步虛浮,失魂落魄了一樣。——我是誰?明遠是誰?夢里的那個人就是明遠嗎?而他,又在哪里……那人回到住所仍是恍恍惚惚,腦袋疲倦地不想再想任何,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去翻找懷表和照片。找到后,他就用手指一遍遍摩娑著照片的殘缺,口中不住念叨著“明遠”、“明遠”……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安靜下來不再焦躁。他的眼前,幻化出過往種種或甜蜜或悲傷的圖景,心中卻是一直渴望而不能的寧謐。他得以看清了夢中那個人的臉龐——明遠!蘇明遠!他看到初見時蘇明遠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他看到兩人對著墨黑的夜空指星問天;他看到漫山遍野艷如十里紅妝的黃櫨楓林;他看到搖曳在蘆葦蕩中星星點點的螢火;他看到蘇明遠射向他的那顆子彈;卻又看到朦朧滿月下蘇明遠輕吹的那只陶笛……然后,他就聽見了。笛聲輕婉悠揚,鋪開來江南水鄉(xiāng)的濛濛煙雨,溫柔地濕潤了他包裹在堅硬外殼下的心。他感覺到自己的這顆心悄然松動,破土,抽芽,剎那間綻成了一枝亭亭而立的花。三瓣,藍紫色,不知名,卻極為美麗??吹剿纳袼剖钦业搅藲w宿。慕容灃睜開眼睛,已是第二天的清早。他扣開懷表看了看時間,喚一聲“明遠”,恍若新生。他記起了一切。而現(xiàn)在,回憶停在了車站的送別。蘇明遠不斷地對他揮著手,漸行漸遠。——明遠,明天再見。這次,我去找你。慕容灃去和段英杰告別。段英杰朝他揮揮手,好像是多年前那個單純羞澀的少年。“林教官!你一定要找到蘇老師??!”慕容灃點點頭粲然一笑,扯好背包向前大步走去。他不知道,以后兩人再沒有了見面的機會。一年后的遼沈戰(zhàn)役,段英杰陣亡。同時陣亡的,還有國民黨陸軍少將沈家平。此時,又是風云激變權(quán)柄爭奪,亂,從未平息。但這一切,在慕容灃看來,也不過風輕云淡。他最重要的事,是去走蘇明遠走過的路。大江南北地找他,相信一定能遇見他,然后,繼續(xù)愛他。轉(zhuǎn)瞬又是一年。暮春時節(jié),荼蘼盡,花事了。蘇明遠為避戰(zhàn)禍,回蘇州也有一年了。故鄉(xiāng)早已物是人非,母親的墓也遍尋不到。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