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荒唐，”梁任與裴無洙見禮罷，緩緩踱步到左家兄弟面前，眉心緊蹙道，“簡直蠢得叫人難以置信。”

    左可還神情乖張，像是下意識想回嘴句什么，被左靜然一個后肘捅了個安份，左靜然禮數(shù)周全地向梁任問好：“見過梁相，伯父在家時，常叮囑我們?nèi)羰堑搅寺尻?，必得去梁相府上好生問候、親近親近……”

    “倒也不必現(xiàn)在再來套近乎，”梁任刻薄地彎了彎唇角，直言不諱地與左家人劃清界限道，“我與你伯父確實同在陛下面前當過差，也曾有那么的幾分面子情……但我們兩個終究不是一路人，更不必提什么親近不親近的，這本也沒什么不可直說的?！?/br>
    “作為過來人，看在你是個晚輩后生的份上，我也不妨再提點你一句，”梁任直接掠過了左可還，只多看了左靜然一眼，直白道，“今晚之事，早不是你們這些小輩可以解決得了了……你們連上桌求情的資格都沒有，就我現(xiàn)在，都懶得與你們兄弟說太多。”

    “還是趕緊去一封信給你伯父，叫他盡快到洛陽來親自處理吧。”

    左靜然臉色一白，額上的冷汗?jié)B得都要能直接拿去洗臉，他到底才到洛陽城主事兩年余，往日里在紈绔堆里是但凡放出名頭、幾乎都沒有人敢不給面子的存在……但那也僅僅只限于如此了。

    這還是第一回，左靜然和與他伯父左思源權(quán)勢、地位不相上下的實權(quán)重臣直接打交道，梁任本身帶給他的威壓、以及其話里透露出的不樂觀訊息，幾乎要一下子把左靜然的肩膀直接給壓垮了。

    左靜然到底還是歷的風浪太少、想得太天真了，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yīng)，竟然是求助地望向了另一頭的裴無洙。

    裴無洙也是在梁任開口之后，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到，今晚她攔不住秦老爺子上奏參人還是小事，等到明日這事兒真要被堂堂正正地擺到了臺面上來議論……如果cao作得當，完全可以直接由此入手，借此大作文章，打蛇七寸，予左家人一個滅頂之災。

    既然勸不住秦老爺子……裴無洙狠了狠心，暗道她丟這一回人，要是能把一個貪官大毒瘤打下來，也是夠本了。

    所以當左靜然下意識向裴無洙投以求助的目光時，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五皇子的臉色霎時一青，毫不留情地痛呵道：“別過來，離本王遠點！”

    其言辭之中的痛恨厭惡，可見一斑。

    旁觀人聽得皆是神情微妙，有聽得心有戚戚然下意識同情裴無洙連帶著更是厭惡左氏兄弟的，這一般是莊晗那邊的新翰林子弟；也有看到裴無洙這么氣憤，想到左家兄弟怕是難逃一劫，心中難免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這就是從屋子里出來跟左可還更親近的那波了……

    但無論是哪一邊，都無一不清晰地意識到：看五皇子方才的反應(yīng)，今晚之事，怕是絕對難以善了了。

    左靜然似乎是怎么也想到裴無洙翻臉還帶連坐、而且還翻得這么快、這么毫不留情……不由震驚又難以置信地僵在了當場。

    裴無洙到底心虛，偏頭錯開了與左靜然的對視，只裝作一副厭惡他們左家人厭惡到一眼都不想多看的模樣。

    “殿下不妨與我們一道過去，”一行人堵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見都沒人說話，莊晗清咳一聲，主動給裴無洙找臺階下，“一起再小飲兩杯？”

    “那倒不必了，”裴無洙恍然回神，下意識推辭罷，頓了頓，多看了莊晗一眼，猶豫著緩緩道，“就此別過，本王這就要回宮了……莊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莊晗微微一愣，眼角余光捕捉到裴無洙神色間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一兩絲愁悶不安，頓了一頓，笑著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聰明了……梅兄你們先走，我下去送送殿下就來?！?/br>
    一行人上、兩個人下，兩撥人就此分開，出了春鶯里，裴無洙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莊晗若有所思地跟了一路，及至要上馬車前，裴無洙回過神來，轉(zhuǎn)過身，正色望著身前的莊晗，鄭重其事道：“莊狐，子期，本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br>
    莊晗揚眉，微微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請爾。*殿下但說無妨?！?/br>
    “今晚的事兒，”裴無洙皺著一張臉道，“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別告訴我哥啊？”

    “殿下，”莊晗笑得無奈，嘆息道，“等明日秦老先生一紙奏章當庭呈上，屆時，那還是微臣說與不說的問題了么？”

    “那就用用你聰明睿智、足智多謀的腦袋瓜，好歹幫本王多少想出個解決辦法來啊?！迸釤o洙自己心里又何嘗不清楚，她只要一想到明天大朝會上東宮太子面無表情地聽著秦老爺子念奏章的模樣，就嚇得肝膽直顫，苦著張臉耍無賴道，“你可是東宮的首席謀士，我哥最看重的智囊，這么一點點的小麻煩應(yīng)該難不倒你莊晗莊子期吧？”

    ——更何況，你在原作里多半還是我哥留給我的“遺產(chǎn)”呢，結(jié)果你倒是留下來幫了“我”個啥??？“我”在書里最后被折騰得那么慘……你這東宮謀臣劃水劃了整本，最后“謀”與“臣”全給到對面去了，可不得現(xiàn)在來叫我好好用用，也算是你“將功折罪”了。

    “殿下，”裴無洙亂七八糟想了一通，莊晗只苦笑連連地嘆息著，無奈地反問裴無洙道：“太子殿下第一回知道您出入風月場合，反應(yīng)為何？”

    ——“需要去金粉樓里做的正事么？”

    ——“那孤希望，這種‘意外’，以后都不要再有了，可以么？”

    “最近一回，”莊晗見裴無洙神情凄然，無可奈何一笑，繼續(xù)問道，“如果微臣沒猜錯的話，應(yīng)當是殿下您在梨園閣與鄭侯的沖突……屆時太子殿下過去，又與您說過什么？”

    ——“孤與你說的話，你永遠都只當作耳旁風；你答應(yīng)孤的話，更全是放屁。”

    ——“臟死了?！?/br>
    ——“要是再讓孤知道你敢來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孤直接叫京兆府點了兵馬來拆了它們。”

    態(tài)度rou眼可見地越發(fā)差勁，裴無洙愁得恨不得拿腦袋撞墻，只能弱弱地垂死掙扎道：“可是我哥，原來并不禁止我來春鶯里的……”

    莊晗心道可太子殿下好像也從沒有真正同意過吧。

    ——多半只不過是原先一直沒有找到能發(fā)作的由頭，只得視而不見、裝聾作啞，只當作沒那回事罷了。

    可后來不是您越來越過分，來春鶯里坐坐就罷了，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