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本來也一樣，但例外的是，柔嘉公主和鄭侯兩個人已經(jīng)先私下里協(xié)商好了、而且其中還有東宮太子的手筆……真宗皇帝一怕那兩個人真豁出去了不顧皇帝賜婚的臉面也一定要鬧到和離的地步，到時候可反就是被撂在一邊的真宗皇帝臉上不好看了。

    另一方面也是到底偏心太子，不想在外人那里駁了東宮太子的面子。

    于是真宗皇帝就裝聾作啞地由著東宮太子把這事主動提了，順著東宮太子給他擺好的臺階下來，意思意思下了份旨意，以彰顯他身為帝王的寬宥體恤。

    只是心里到底還是繞不過這份別扭勁兒，于是真宗皇帝才叫人把裴無洙叫來，不陰不陽地點了這個在他看來真正的“幕后主使”兩句。

    但真把人叫到眼前了，看著裴無洙那張完全揉雜了自己和宓貴妃長處的漂亮臉蛋上毫無顧忌展露出的高興喜悅，真宗皇帝又總不忍心再苛責(zé)這孩子什么了……算了算了，小五就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他恐怕連自己的臉面、威嚴(yán)是什么都不清楚呢。

    你還能指望一個小孩兒做事能記得再照顧下他這個做父皇的臉面？

    真宗皇帝在心里哼哼唧唧了老半天，雖然心里并不如何與裴無洙為難，但到底面子上被他這一句□□直白的“知錯能改”鬧得有些沒臉，順手提起御案上的朱筆，按住裴無洙在他、額頭上寫了個大大的“王”字。

    “虎頭虎腦的，跟個小老虎似的，”真宗皇帝彈了裴無洙一個腦瓜崩，心里憋著的那口郁氣總算別別扭扭地就著這一筆發(fā)泄出來了，直起身來，靠在御案上暢快大笑道，“太子快過來看，你弟弟像不像？”

    裴無洙來之前，東宮太子本是垂手在一旁侍立筆墨的，聞得此言，微微抬頭，一看到裴無洙就忍不住笑彎了唇。

    裴無洙還是能感覺到賜旨叫柔嘉公主與鄭侯和離這事兒還是讓她皇帝渣爹心里不太痛快的……不過事情能進(jìn)展的這么順利，本就已經(jīng)讓裴無洙喜出望外、美得冒泡了。

    所以雖然被真宗皇帝按著在腦門上寫了字，裴無洙半點也不惱，平日里她肯定要少不得矯情一番的，今天卻是格外得大方，還主動昂起頭湊到真宗皇帝眼前給他看個清楚明白，一邊湊一邊問：“像么？像么？”

    真宗皇帝被他這沒皮沒臉的神態(tài)動作逗得笑彎了腰，推了推裴無洙，忍笑道：“好了好了，像什么樣子，去把臉洗了吧……都幾歲了，怎么還跟個小孩兒一樣，真是要徹底長不大了?！?/br>
    “長再大又怎么樣，”裴無洙反正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臉，內(nèi)殿又只有真宗皇帝與東宮太子兩人，一個她爹一個她哥，她倒也還真不覺得有多丟人，自得其樂道，“我這叫彩衣娛親，長到幾歲都一樣……七老八十了都還能逗父皇高興呢?！?/br>
    “凈說胡話，”真宗皇帝目光溫和地望著裴無洙，柔聲道，“等你七老八十了，父皇恐怕早埋土里了……去，趕緊給朕洗臉去，看看你這大花臉的?！?/br>
    “大花臉還不是您自個兒畫的啊，”裴無洙撇了撇嘴，一邊順口抱怨著一邊往殿外走，“還說我呢，父皇您這臉都變得比小孩兒還快……管公公，管公公，給本王弄盆清水來！”

    管洪忙一路小跑過來伺候著裴無洙凈面凈手，裴無洙照了照鏡子，臉上美滋滋的笑容怎么也控制不住，喜悅的泡泡咕嚕咕嚕地往外直冒……

    看得管洪都忍不住跟他打趣道：“倒是難得見殿下您近來有這么高興的時候……看來老奴得與陛下說說，多給您畫幾次逗逗您高興了?！?/br>
    “你還真別說，我這個真的值??！”裴無洙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心道她要是早知道被她皇帝渣爹按著畫個王字就能解決趙邐珺拖了十年的糟心婚姻，她早跑來明德殿主動求畫了……就是畫裴無洙個十天半個月她心里都高興。

    裴無洙步履輕快地回明德殿，就在即將要繞過最后一道屏風(fēng)進(jìn)去時，遙遙的，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內(nèi)殿里真宗皇帝與東宮太子的對白來。

    ——“淳化公，”這是真宗皇帝暗含厭惡的語調(diào)，“朕原是想著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對他們一脈多有所忍耐，沒想到他竟然能貪得無厭到那地步……秘密處死了吧，這人也沒有必要再留著了?！?/br>
    “父皇說的是?！睎|宮太子輕聲應(yīng)是。

    “左思源……”后面真宗皇帝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起了旁的事情，裴無洙大略聽了一下，應(yīng)當(dāng)是對于湖團(tuán)廳貓膩的后續(xù)。

    本來，正好撞上她皇帝渣爹與人在談?wù)撜碌那闆r，裴無洙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而按著以往的經(jīng)驗，裴無洙多是再不動聲色地退到外面去主動避嫌的。

    但方才真宗皇帝口中的一句“淳化公”，卻叫裴無洙腳底生根了一般站在屏風(fēng)外不舍得挪窩了。

    ——淳化公這個人，裴無洙原先也有印象，他父親是裴無洙曾祖父景宗皇帝的異母兄弟，因為很得景宗皇帝的喜愛，得封了第一任淳化公，封地還是富饒豐熟的東南一帶。

    也就是說，現(xiàn)任淳化公是第二任、也是真宗皇帝的堂叔，和秦國大長公主一個輩分，在宗室中也不算太旁支的那種……但真正讓裴無洙記住這個人的，是左思源死前的最后那場會面，與她提起過的在淳化公繼室夫人王氏陪嫁中發(fā)現(xiàn)的“好東西”。

    ——就飛五三日一封從塘棲傳回來的消息，那所謂的“好東西”他至今沒在左府摸到。

    不過好消息是，左靜然目前為止沒有對身邊任何人吐露過他在和春班時偶然得知的“故事”，也沒有對自己伯父與堂弟的死因提出分毫的異議、抑或者表現(xiàn)出任何的異常。

    也就是說，不管左靜然是想到了還是沒想到、是完全懵懂還是出于恐懼閉嘴，至少短期內(nèi)，左思源那里的“好東西”就算暫且找不到，但也不會突然就被人拿出來去掀風(fēng)作浪。

    但淳化公夫人那陪嫁里究竟都有什么……這到底也是個隱患。

    裴無洙站在屏風(fēng)外多留了一會兒，但里面的二人卻并沒有如她所希望的那般繼續(xù)談?wù)摯净南嚓P(guān)事宜，反而就著左思源的事說了很多，間或摻雜著一些裴無洙聽得半懂不懂的江南官場的任免調(diào)動，末了，真宗皇帝突然沉沉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東宮太子的肩膀，有些愴然地嘆息道：“這件事，還是你做得對……你做得很好，比朕要好得多?！?/br>
    東宮太子忙低頭推辭不敢。

    “明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