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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因為與朕一樣曾聽聞過,先平遠(yuǎn)侯,也就是平遠(yuǎn)侯之父,似乎身上就有紅痣胎記,只是具體位子在哪兒,外人卻也不得而知了,”莊晗不愿意說,欽宗皇帝索性自己說與他聽了,“朕猜,鄭太后此舉,想必是想詐一下王氏,從她嘴里不動聲色地撬出平遠(yuǎn)侯家各人的具體胎記情況來?!?/br> “果不其然,朕在之后緊接著王氏收著的第二封來自鄭太后的信中,窺得其字里行間明了了平遠(yuǎn)侯一家所謂的胎記,與先太子并不相干的端倪?!?/br> “可是鄭太后為什么要詐這一下呢?”說到這里,欽宗皇帝笑得愈發(fā)古怪,那古怪里有痛快,有得意,亦然有深深藏之的鄙夷厭棄,“不過想想也是,王氏那里拓下的鄭太后昔年懷先太子的脈案,明明所有時間都是能恰恰好對應(yīng)上的,既敬事房記錄無差、太醫(yī)院的脈案又能完完全全地對得上……可先太子,卻還偏偏就真不是父皇的血脈?!?/br> “如此想來,鄭太后昔年大費周章地問王氏這一句,倒也很好理解了,”欽宗皇帝終于隱忍不住,撐著側(cè)頰哈哈大笑道,“不過是就連太后自己,當(dāng)時都不確定自己肚子里懷的究竟是哪家的野種了……問完王家,之后還不知道要怎么問遍李家孫家趙家呢,你說是不是呢,子期?” “聽陛下之言,”莊晗只面無表情地把話題繞回了欽宗皇帝一開始率先拋出來的那個問題,冷冷道,“似乎覺得先太子之?dāng)?,敗于太后失德……既如此,陛下為何還留太后到如今,而不是替先帝與宗室清理門戶呢?” “太后失德?不,不是,”欽宗皇帝搖頭笑著否認(rèn),笑罷,眼神泛凉地冷冷道,“鄭太后昔年借故問那一句,不想綿延五年后,叫王氏意外撞破了先太子臂上紅痣而心生疑竇?!?/br> “后來王氏偷查宮中封存的脈案,鄭太后反而因為對方查錯了方向而輕飄飄放了王氏遠(yuǎn)嫁逃命,”欽宗皇帝譏嘲道,“殊不知鄭太后放心得下王氏,王氏心中卻怕極了她,為了自保,不惜偷得嫡兄早年私藏,也要拿了二人暗通曲款的情書,壓在陪嫁箱底,借以充作日后談判時保命的底氣?!?/br> “結(jié)果自己的命沒保住,反而意外充作了旁人手里的一把利刃,”話至最后,欽宗皇帝撫掌贊嘆,笑著總結(jié)道,“說來說去,也是機緣巧合,妙不可言?!?/br> “左思源也好,王氏也罷,甚至鄭太后都不算什么……先太子最后落得個身死自戕的結(jié)果,在朕看來,那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報應(yīng)’?!?/br> “怪什么鄭太后失德,先太子本不就是‘失德之物’,”欽宗皇帝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意,涼涼地望著莊晗步步緊逼道,“落得那般下場,不也就正是應(yīng)當(dāng)么?你說呢,子期?” 莊子期默然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末,疲倦嘆息道:“既然陛下心中早有定論……又何必再向微臣問起?” “哦,之前朕問你那個啊,”欽宗皇帝漫不經(jīng)心地隨意道,“當(dāng)然是因為朕的答案與你們都不一樣……在朕看來,先太子的輸,輸在第一步?!?/br> “或者說,其實他從來就沒對過,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朕才是那個對的?!?/br> 欽宗皇帝按住二人案間的陰陽兩儀八卦魚,摩挲了一下其上紋路,微微笑著回憶道:“朕幼時,極為渴求父皇的慈心愛護,但凡曾有些許分毫,便足以能滋潤朕困守于‘七皇子乃陛下酒后失德寵幸妓子所誕’的死局、救朕出甘泉宮遭人百般□□之危局……可是父皇沒有,那時的父皇眼里,從來就只看得進(jìn)去他一人?!?/br> “后來少年時,朕滿心渴慕五哥的贊賞認(rèn)可,”欽宗皇帝摩挲了案上一陰一陽、一黑一白,交尾呼應(yīng)而又互相對立的兩只八卦魚,喃喃回憶道,“但那也是很少,很少很少的……五哥總是很敷衍,她眼里有太多太多人了?!?/br> “當(dāng)然,這并不怪五哥,朕那時候確實還不夠好……只是,為什么,為什么還是他!” “朕汲汲營營、愿意付諸一切畢生所求的,他總是能輕而易舉便得到了,”說著說著,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經(jīng)歷,欽宗皇帝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咬牙冷笑道,“朕曾以為,朕與先太子,便是一件事物的陰陽兩面,明明同是父皇的兒子、明明都是瑞王的手足……所得者,一個天上云端,一個地底爛泥。他在明,朕在暗?!?/br> “朕活在先太子逼人刺目的光亮之下,仿佛一只陷在陰影里踽踽獨行的可憐蟲,”欽宗皇帝面色鐵青道,“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朕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與自我厭棄之中,不明白這命數(shù)既給了朕如此的磨礪,又為何非要在朕眼前造出一個先太子那般‘光風(fēng)霽月’的人物來……后來朕知道,朕想錯了,是父皇錯了,是他們都錯了!” “朕才是陽,先太子才該是那個在朕面前自慚形穢、羞恥地茍藏在無光之處的‘陰’,”欽宗皇帝微微使勁,轉(zhuǎn)動了案上那張陰陽兩儀八卦魚圖,傲然冷笑道,“朕才不是什么父皇失德之物,先太子才最該該是配得上‘失德之物’這四個字的那個!” “你方才問朕為什么不動手處理了鄭太后,可是子期,朕為什么要處理她?”欽宗皇帝拍著案幾哈哈大笑,“想處理太后的只是你們這些對于先太子仍還念念不忘的東宮舊臣罷了……朕巴不得,巴不得留鄭太后長命百歲呢?!?/br> “只要看著鄭太后多活一日,朕這心里,仿佛能生出無邊無際的許多暢快,”欽宗皇帝笑得古怪,毫不避諱道,“有鄭太后存活于世一日,便向朕多申告了一天,誰才是失德之物、誰才是失德之物哈哈哈……經(jīng)年心魔,一朝化解,朕如何會想動手處理了鄭太后呢?” “就連五哥,她也錯了。”欽宗皇帝冷冷地瞧著對面的莊晗道,“你以為呢,朕說得對不對……子期?” 莊晗沉默良久,站起身來,一掀衣擺,面色平靜地跪在欽宗皇帝面前,從容道:“既然陛下心中如此介懷微臣東宮舊人的身份……那就請陛下,賜微臣一死吧?!?/br> “父皇錯了,但后來他知道了,也改了,朕便就不恨他了,”欽宗皇帝冷冷地睥睨著地上跪著的莊晗,厭棄萬分道,“五哥也知道,但她不改……當(dāng)然,無論如何,朕是無法去恨她的。如今你倒也是打算去寧死不改么?” 莊晗只覺心頭疲憊,事已至此,他早已是完全的無話可說。 “朕聽聞,”欽宗皇帝陰著臉端坐著與莊晗僵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