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無洙不想再跟趙邐文談論東宮太子相關的任何事情了，只心煩意亂地敷衍道：“這回是我沖動了，我記住了，以后不會了……阿文，我們還是先說說七弟的事情吧。”

    “他還有什么好說的，”趙邐文如何看不出裴無洙的敷衍，有心想再點她幾句注意分寸，但看裴無洙那副抗拒溝通的模樣，只得忍著脾氣怒氣沖沖地回道，“我原先是不知道你心中竟然對他有著這么深的芥蒂，今天算是清楚了，那還有什么好說的?！?/br>
    “殺了他你定然是不肯的，”趙邐文厭煩地冷聲道，“那就讓他滾遠點，別礙著你的眼?！?/br>
    “我有什么可礙眼不礙眼的，”裴無洙連連苦笑，“不過我確實……平衡不了自己待他的心態(tài)，讓他繼續(xù)跟在我身邊，遲早有一天，我們兩個里面得先崩潰一個。”

    “我確實有想過把他安置出去，”裴無洙愁眉苦臉道，“但問題是，一來我沒想好得如何安置才行，二來我恐怕他自己也未必有多愿意……到時候他不情愿，那也不能強按牛頭喝水啊?！?/br>
    “你又為什么非得要留給他自己選擇的機會呢？”趙邐文簡直不知道該說裴無洙什么好了，事實上對方會在七皇子身上花費這么多的心神、還隱隱會有些害怕七皇子，這兩件事都叫趙邐文完全無法理解。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想不明白，趙邐文索性也不試圖理解裴無洙了，直接不耐煩道，“這事你別管了，把人叫過來，我與他談一談?！?/br>
    七皇子是直接穿著那身下了凌河后淋漓滴水的衣裳進的偏殿。

    他一進來，裴無洙就皺緊了眉頭坐直了身子，不怎么高興地問七皇子與他身后跟著的宮人道：“怎么不先換身衣裳再過來？”

    跟著的宮人不安地看了看裴無洙，又看了看七皇子，訥訥不敢言。

    “無妨，”七皇子面色青白，身子搖搖欲墜，臉色卻還是很平靜的，只低低道：“聽聞郡主找我，就先過來了?！?/br>
    “先讓太醫(yī)給你把把脈，”不待趙邐文開口，裴無洙又一次搶先，斷然道，“這邊不急，你換身暖和衣裳再過來……別真給折騰得落了個風寒下來?！?/br>
    七皇子抬眸，深深地凝望了裴無洙一眼，默不作聲地依言下去做了。

    趙邐文等得不耐煩，只在邊上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裴無洙看趙邐文這神色就知道要糟，有心想勸她一會兒言辭溫和點，但兩人今日內(nèi)幾番意見不合、不歡而散，裴無洙剛要張嘴，趙邐文直接背過身去，鬧脾氣不想理會她了。

    果不其然，七皇子第二回過來，甫一進門，人都還沒站定，趙邐文直接冷笑著寒聲質(zhì)問道：“七弟，你是覺得長樂宮和你五哥在宮里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舒服了，有心想給大家都找些不痛快么？”

    七皇子臉色霎時一白，僵立半晌，才喃喃自辯道：“不，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罷了?！?/br>
    “什么叫‘你的東西’？”趙邐文覺得自己真是難以理解他們這些人了，“你送出來了，到底是算你的還是算你五哥的？”

    “要是你真那么看重，作什么要送出來？就是今天沒事，改天一個不慎給你弄壞了呢？”趙邐文冷著臉道，“要是你愿意送給你五哥了，你今天在凌河邊上，可是聽他的話了么？”

    七皇子訥訥答不上來：“我……”

    二人無聲僵持半晌，七皇子最后也只喃喃道：“我只是想把它撿起來罷了。”

    ——雖然或許沒有任何人在意，但那確實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賀禮了。

    七皇子心底隱隱泛起一種無根無由的痛苦。

    “是，它重要，它是你的一片心意，”趙邐文面無表情，語調(diào)平平，也并不帶有絲毫的個人情緒，但偏偏就是這么平平靜靜地念出來，就多了三分諷刺之味出來，“你的心意總是重要的，所以為了它，你不惜當眾頂撞吩咐人下水幫忙的太子殿下?！?/br>
    “你怕是不知道，旁人看你對太子殿下心有不滿，不會覺得是你怎么樣，只會當是長樂宮對東宮心有不甘呢?！?/br>
    七皇子的臉色霎時更白，惶惶然地看了裴無洙一眼，喃喃自辯道：“并不是我有意要去頂撞太子，只是他，他當時……”

    “太子當時態(tài)度如何，是你能管得了的么？”趙邐文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七皇子，無聲冷笑道，“怎么，太子看不起你，你就受不了？……我竟不知，你的氣性有如此大?！?/br>
    “若我們個個都跟你一樣，那豈不是當初貴妃娘娘在承乾宮就該不顧場合地與皇后娘娘大吵大鬧撕破臉、拂袖而去？”趙邐文也真是納了悶了，裴無洙腦子缺根筋也就算了，怎么往?？粗€好的七皇子今日也是如此的拎不清，“是，太子是看不起你，但是那又怎么樣？”

    “太子看不起的人多了去了，哪個跟你一樣敢當著這么多的人面頂撞他？看不起你的人這世上也多了去了，你要個個去跟人家計較起沖突么？你算計得過來么？更何況，”趙邐文嗤笑道，“太子那哪里算是看不起你，頂多就是沒把你的意見、想法當回事罷了?！?/br>
    “就是再退一萬步，你記恨太子不在意你的想法，所以不想要他的幫忙，但你當時執(zhí)意下水，那么多的宮人陪著一起，你考慮過他們的態(tài)度想法么？”趙邐文步步緊逼道，“不，你沒有，你五哥勸了你幾次，你只道讓他們先回去，你一個人可以的……呵，你一個皇子在凌河里出了什么事，哪個宮人擔待得起？哪個不得提心吊膽地陪著你？”

    “你自己都尚且沒把下面的人當回事，你憑什么要求上面的人非得要把你當回事呢？”趙邐文冷漠道，“七弟，你不覺得，今日這事，你做得實在是太過愚蠢了么？”

    77.  釋懷   用盡了畢生所有的運氣?！?/br>
    七皇子被趙邐文一連串咄咄逼人、毫不容情的迭問駁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無洙都有些不忍心去看對方青白交加的臉色、搖搖欲墜的身影了。

    “是我的錯, ”七皇子喃喃自省道，“我當時，一時執(zhí)拗, 太過偏激。無論如何, 我不該當眾頂撞太子殿下的?！?/br>
    “我給長樂宮、給五哥帶來了麻煩，”七皇子羞愧難言道，“我, 我知道錯了, 我當時一時激憤, 沒有想太多。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

    趙邐文見七皇子認錯